见桐原司发丝上落了水雾似的雨,湿了发尾,夏油杰即刻蹙起了眉,赶忙把人拉进房间。
“过来的路上,淋雨了吗?”
他说:“抱歉,本该是我去接你的。”
夏油杰其实也没有带伞,但他有真人,可以变成真伞。
不得不说,有这样一个百变的咒灵,确实挺好用的。
桐原司坐在了干净的椅子上,抽了张纸巾擦脸。
黑发少年伸出手,想帮他拭去眼睫上垂落的水雾,中途又停住,缩了回去,转头问五条悟有没有没用过的干净毛巾。
回头一看,只见「时空之镜」也已经不知道被五条悟塞到了哪里去,应该是藏了起来。
夏油杰眼眸微黯。
桐原司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夜蛾老师那儿L有伞,我没拿啦。”
他晃了晃脚尖,接着说:“只是忽然觉得,偶尔在雨里走走,心情还挺好的。”
当然,得是不大的雨。
不然就淋成落汤鸡了。
不远处,五条悟在衣柜里翻箱倒柜,企图找到一条柔软且干燥的毛巾,找半天找不到。
白发少年挠了挠头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豁然站起身。
他蹬蹬走到桐原司面前,狡黠一笑:“老子想到了一种全新烘干手法,小洋葱,要试试吗?”
“我能拒绝吗?”
“不行!”
五条悟不由他拒绝,立刻就抬起了手指,直接对准人,开始发动无下限术式,六眼更澄澈透亮了一些。
无形的风从桐原司发间拂过,带走了所有潮湿的水汽。
摸了摸干爽了不少的发尾,桐原司讶异,无下限还能这么用?
五条悟得意地抬起了下巴,自夸道:“当然了,六眼,无所不能!”
这种精确到发丝的操作,也只能是依靠六眼才能做到的了。
“司,你怎么知道我在五条这里?我的意思是说......”
桐原司歪头看了黑发少年一眼,随口道:“你的咒灵指的路,你和它们打过招呼,你忘了?”
咒灵承载了一部分咒灵操使的意志,为为桐原司引路。
桐原司玩笑似的说:“是我来得不巧,打扰到你们了?”
“怎么可能!”
五条悟张嘴就是反驳,脸上倒是不虚,但看着,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这么显眼的奇怪之处,桐原司当然察觉了出来。
他轻笑一声,托着下巴望过去:“悟,你们瞒着我干什么坏事了?”
“老子才没有!”五条悟趴在床上,声音闷闷的,把被子卷在身上,装骆驼。
五条着实不擅长演戏,夏油杰看出来了,全靠本能在胡搅蛮缠。
他正打算开口,就看到五条悟一把将被子掀开,再从被子里钻出来,用双膝爬了两步,离桐原司更近了些。
桐原司的椅背就在床边不远,他探出上半身,用一个拉伸的姿势,趴在了椅背上。
“小洋葱,老子有话问你。”
说话间,少年温热的气息扑在桐原司耳边,痒痒的,他歪了歪头,揉了揉耳朵:“有事说事,别靠那么近。”
桐原司是个很奇怪的人,他浑身都是敏感点。
同龄人嬉笑打闹,勾肩搭背,摸大腿的时候,换成他,一被人碰,无论哪个部位,都会感到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
也不是厌恶,就是头皮发麻,脖颈附近这一片又是重灾区。
五条悟仗着个子高,说话动作间总是不自觉的往那一部分贴,桐原司是真的忍不了,本能地想歪头躲。
“你嫌弃老子?!”
五条悟反骨上来了,他非得要继续往桐原司身上贴,直到桐原司一巴掌推他脸上。
没开着无下限,结果被一巴掌正中脑门,五条悟瞪大了眼。
他往后踉跄了一下,扑通一声,倒在了床上,发出“呜哇”的一声。
然后瞬间又一个伏地挺身,站了起来,光脚踩在床上,恶狠狠地盯着桐原司,打算和他“决一死战”。
白发少年迈开一个大步,准备猛虎扑食,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他的脚步没收住,哐当一下,把那东西,连带着床上的被子都一块踢飞了出去。
“哐当——”
东西砸在地上,发出动静。
桐原司定睛一看,是一个他很熟悉,甚至不久前,他还用过的咒具——
「时空之镜」。
五条悟:“......”
夏油杰:“......”
原来是藏在床上了。
很又五条悟的风格。
不过也正好……
夏油杰俯下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古镜,将它放置在桌面上,声音微哑,不大,但足以让桐原司听清。
“抱歉,桐原,我用了它,看到了未来。”
他就这样说了出来,原本也没什么好瞒着的。
方才见五条悟下意识地将「时空之镜」藏了起来,他内心其实也莫名地松了口气。
夏油杰也不知道当时自己在想什么,说不清道不明。
他心中有了认定,认定这面镜子所预见的,并非是笃定的“未来”,是胡乱拼凑的结果。
只是,吓唬到了他。
哪怕理智上做了决定,但情感上却依旧在反复地回想那些画面。
仿佛胸腔里破了个洞,每一次呼吸都是在累积痛苦。
无法忽视、无法忘却,那个深不见底的洞只会越来越大,仿佛能够透过它,看到里面跳动的红色心脏。
心里充斥着一种莫名其妙的迷茫和不安,让他深深吐出一口气。
夏油杰:“我的未来里,有你。”
他这样说着,好似告白的话语,但神情却明显不是。
黑发少年轻蹙着的眉下,有一双暗沉的、翻涌着情绪的紫色双瞳。
他在桐原司面前蹲下身,手掌放在桐原司的膝盖上,似乎能从中汲取力量,才能说出那荒谬又离奇的预言。
“——我看到了我,我杀了你。”
他将未来说了出来。
听罢之后,桐原司顿了顿,说:“我头顶上,没有缝合线?”
“没有。”
“不是羂索。”
“大概率不是。”
桐原司捋了捋:“但我又与你们敌对,甚至重伤了七海同学,也就是说,我可能是和整个咒术界为敌?”
五条悟:“叛逃了吧。”
这应该是唯一的解释,可叛逃也不至于和高专开战啊,总之,哪里都奇奇怪怪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桐原司低喃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那不是你。”
夏油杰本就深邃昳丽的瞳仁愈发晦暗,手上因为用力攥着而凸起的青筋,他整个人都处于防备的状态。
他并非是在防备敌人。
而是“未来”,那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发生的“未来”。
旁边,五条悟盘腿坐在床上,操控着无下限,隔空拨弄着桐原司的发尾,一副根本不信,百无聊赖的模样。
“怪刘海,以前没看出来你胆子这么小?那个未来肯定是假的啦,有老子在,怎么可能发生那种事?”
五条悟很有自信。
毕竟迄今为止,他就失手过一次——那该死的羂索设下的连环套,弄了个能够消融咒力的天使过来。
五条悟没来得及反应,才让对方偷袭成功。
可世上不可能再有两个天使,也挡不住五条悟两次。
夏油杰无情泼冷水:“平行世界里的那个你是直接被封印了吧,出都出不来。”
关猫笼历历在目。
五条悟:“......”
白发少年叉腰,大声嚷嚷:“那不是一个意外吗?老子有了防备,哪能一个当上两次,老子又不是蠢!”
那个叫做狱门疆的咒具确实挺恶心,因此五条悟从领域出来的当天,就让五条家的人去差了这个咒具的底细。
查到的情报很少,目前下落不明。
没找到,其实五条悟还是感到很可惜的,因为他有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让一个人带着宿傩的全部手指都关进去!
这样既可以阻止宿傩复活,也能浪费掉狱门疆,多么天才的想法!
(桐原司能消化,但毕竟味道怪,五条悟琢磨着小洋葱应该是不爱吃的,那么封印掉也好。)
不过,狱门疆不在己方这边,五条悟总觉得自己还是被羂索盯上了。
当然,五条悟也不怎么慌,解封狱门疆的道具不止一个,黑绳和天使,可以说准备齐全,就算被关了也能释放。
五条悟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