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管送回庑房歇着去,八成是沾染暑气了。” 此时,另一边。 容淖随五公主一直往林苑深处走,自不知晓自己?的盘算,被梁九功见微知著,睹始知终了。 “五姐,你有什么话,就在此处说罢。”鉴于前几次彼此抓包的不愉快经历,容淖格外留心周遭状况,确定朗利的假山与疏阔的花树间,绝不会再莫名其妙蹦出个人来?,这才出言唤住心事重重的五公主。 “容淖。”姐妹十多年,目下无尘的五公主第一次正?眼相待容淖这个妹妹,一字一顿郑重道,“不要再查下去了,如今已是最好的结局。” “五姐已经知晓当年真相了?”容淖敏锐读出了五公主隐藏之意,眸瞳一缩,灼热逼视。 “你这是听不进话,不肯死?心了。”五公主喜怒难辨的哂了一下,随手掐掉一朵开得正?盛的海棠花,不答反问?,“你由生母养育十一载,可?真正?清楚,你的额娘通贵人秉性?究竟如何?” 五公主问?这话时,双目一直定定注视着容淖。 容淖回望她片刻,淡淡转开视线,落在远处一重复一重堆石秀林。 半晌,她开口,嗓音似被滚热的夏风融散,飘忽含混,“许多时候,我倒宁愿,她是个纯粹的坏人。对我也好,对旁人也罢,坏到?彻底!” 善恶无法界定,譬如一根麻绳两端,就算只有一头起了动作,早早晚晚也能把麻绳绕出死?结。 好好坏坏缠绕无解,最终,任何结局都?难免引人叹道怅然。 “……”五公主未曾预料会得到?这么个答案,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哑然片刻,面无表情道,“看来?,你心中是有数的。如此,我不妨对你直言,一旦往事揭开,阖宫上下,只有你额娘通贵人会为之偿命,伤不到?作古之人半分。” ——偿命。 容淖眉梢平和,似没注意到?这两个字眼的分量,自顾轻嘲道,“不曾想有朝一日?,我竟能惹得目下无尘的五公主恻隐动容,出面折中调和。皇阿玛今日?不再执意召我问?罪,想必也是五姐替我挡了一劫?” 容淖展颜望向五公主,双目深邃且平静,像是在好奇探听旁人之事,“所以,我究竟有多……惨?” 五公主唇瓣微抿,没做声,算是默认容淖试探般的揣测。 先?前她虽答应替容淖打探当年种痘所的秘辛,其实并未过多放在心上,只是找机会去太后与她额娘德妃面前试探了几句。 后来?逢上婚事不顺,便懒怠精神为这事儿出力了,反正?容淖也没催促。 但凡是过处,必有痕迹。 她额娘德妃不知从何处收到?风声,发现近日?内宫有人频繁在探听当年之事,立刻忆起她也曾真真假假试探过。 纵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德妃亦不偏倚,因?情轻信。 直接传信四?妃同堂,当庭以她为切入口,毫不费劲把背后搅弄的王贵人甚至容淖都?牵扯了出来?。 她尚在云里雾里,不明就里一桩往事究竟有何威力,竟引得四?妃聚头,便被德妃直接揪到?了清溪书屋认错。 然后,毫无征兆——从皇上怒时与德妃不算择言的交谈里,以及容淖从前对她坦诚的只言片语中,勉强拼凑出了一场经过皇权权衡后,落于深宫的盛大悲剧。 以前她厌恶容淖,是因?为亲眼目睹容淖往种痘所的锅子里,倒了一碟与痘疹相克的发物鹅肉饺子。 她怀疑容淖受生母通贵人唆使,借故栽赃养母孝懿皇后,为生母创造出头之机。 毕竟那之后,早已失宠的通贵人确实因?检举种痘所吃食有异立功,从而地?位稳固,甚至破例以低等妃嫔身份,亲自抚养了自己?的女儿。 而秉性?和善,待人温煦的孝懿皇后分明早该在第二任孝昭皇后丧期之后封后的,却无故蹉跎数年,直到?临终前才得了封后圣旨。 其妹小佟贵妃也遭连坐,低调入宫,无宠十年。 当年之事动静虽大,但盖棺定论太快,一个大雪夜过后,便再不许人提起。 等她种痘成功,被从种痘所被接回宫时,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她那点怀疑,也只能随之按下,徒留心中膈应。 后来?,当容淖擦净面上伪饰妆容站在她面前,坦诚最大的秘密,甚至不惜放弃君父宠爱——请她相信,那碟鹅肉饺子,确是出自孝懿皇后手笔,而非栽赃。 因?为当年,是通贵人身边的芳佃姑姑冒着风险潜入种痘所,前来?告知容淖,勿食饺子。 对此,她仍是将信将疑的。 之所以答应为容淖探查,撇开旁的因?素,其实也有自身私心混杂其中。 她不相信,自己?亲眼目睹实为误会。 今日?方知,眼见也并非为实。 不仅她误会了,就连容淖那个当事之人,同样也稀里糊涂误会了十多年。 种痘所旧事的起因?,从来?都?与那碟饺子无关。 那只是普通的肉饺罢了。 不过是那位聪明绝顶的“背后高人”早已察觉异样,为了有备无患,做戏做全套才送进去的,而非真能害人的发物。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年那场种痘所波折,真正?出问?题其实是——被君王寄予热忱期待,已明令即将推行天下,造福黎民?,归拢民?心的痘苗。 十一年前,皇帝登基已有二十多个年头。 虽有了擒鳌拜,平三藩,收台湾等功绩傍身,只剩西藏问?题悬而未决; 也正?因?这些接连不断的战事内耗严重。 且国?中河务漕运也不省心,年年成灾,良田变沙洲。 国?库指望不上税银充裕,振兴国?力,反倒每年都?要拿出大笔银粮赈灾。 饶是如此,民?生依旧艰难,市井之中不乏怨言。 本朝本就是以外族身份统治汉民?,若民?众苦于世道哗!变,皇帝首当其冲难得安稳。 如此内忧外患,但不论是漕运还是西藏问?题,都?并非朝夕之间能解决的。 皇帝为保社稷,遂打算从内入手,安抚民?心。 彼时国?中百姓饱受天花所扰,死?伤无数,简直是闻之变色。 皇帝自己?幼时也是熬过天花阴霾的,对此深恶痛疾。 解决天花痘疫,无疑是安抚民?心的一剂良方。 皇帝为此在宫内宫外悬赏贵重,广招名医,甚至亲临探讨种痘防疫之法。 就连当时早已年迈身退的孝庄太皇太后亦对此事惦念颇深。 后来?,终于发现了宋时秘法人痘术,并在之上加以改进。 人痘术分旱苗法与水苗法两种,但归根究底,都?逃不过以痘痂使正?常人轻微感染天花,再行医治这一步,稍有不慎,一命呜呼。 康熙十九年底,太子用人痘术种痘成功,天下震动。 然而皇帝派往民?间的种痘医士却频繁受挫,百姓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