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侵蚀了窗户,玻璃表面雾蒙蒙的,就算是紧贴在窗边朝外看,可能什么也看不到,这让我开始回想昨天的事情:
——同样是降下浓雾的湖边,我和弗拉基米尔沿着环湖栈桥散步,我们走进薄雾延伸的栈道,走进阴郁难辨的雨天,在雾气笼罩的更深处,在视野被框定在你我之间时,我那时觉得,在无尽的朦胧中,世界上只剩下我和弗拉基米尔两个人。
防雨外套无法阻挡到处都是的水汽,雨水也变得温柔不已,我们十指紧扣,似乎就算迷失在这里,我也不会害怕。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心情像是波涛骇浪中的一只独木舟,摇摇晃晃地,我也像是喝多了蜂蜜酒,晕晕乎乎的,而喜欢这两个字,我说出来已经不会觉得羞涩了。
弗拉基米尔偏过头,他的视线从我的头顶沉降:“很久很久之前。”他用描述一件极其久远的老故事的口吻淡淡地说。
“那是什么时候?”我很怀疑它的真实性,毕竟我是弗洛夏这件事才还没满一年。
弗拉基米尔发出短暂的叹息:“在你认识我之前。”这个问题对他非常困难——他显现出一抹沉重的苦涩,仅仅是回忆,都让他烦躁不已。
“在你还不知道我的存在时,我就喜欢上你了,自从那天起,我的时间变得缓慢,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他的视线终于落进我的眼里,雨水给他的瞳孔蒙上湿漉漉的滤镜,显得干净而无害,他从令人痛不欲生的回忆中抽离,轻柔地笑了:“而你,弗洛夏,慢吞吞的弗洛夏,你用了一百年的时间爱上我。”
我:······
根本没有人能招架,我捂住眼睛,模模糊糊想着,弗拉基米尔的情话如同火山喷发时流淌的岩浆,好厉害的温度,让我的脸,还有大脑全烧起来了。
我的脸一定红了,不需要镜子也知道,奇怪,怎么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都能让弗拉基米尔变成惊天动地的告白。
嗤——
弗拉基米尔笑出了声,他乐于看到我不知所措的样子,他的心情会奇妙地变得很好:“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呢?”
虽然弗拉基米尔语气里有着好奇,但我感觉他并不在意,他秉持结果主义,过程再煎熬再不堪,只有结果是最重要的。
脸上的热度还没完全消下去,我寄希望于冰凉的雨水和凌冽的风,可我又忍不住思索这个被我习惯性逃避的问题,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
——不是昨天,我的如同破釜沉舟的亡命之徒,喜欢也带着某种决绝的味道。更早吗?我记起倒在碎裂的香槟塔上的少年,本能地托起我的那只手,还是再早一些——他贴身上前,我靠在他怀里,当心跳和呼吸融合统一的瞬间,我射出去的那支箭。
混乱的,一幕幕过去不停地出现,再消失,我仿佛能闻到了血的腥气,尝到泪水咸咸的涩味,记忆回溯向前,森林,绿色的,阴沉的天际,无处不在的雾气,层层叠叠,直到翻到某一页,戛然而止······
我看到,憔悴而狼狈的女孩接过那张纯白的手帕,眼睛里是没能掩饰的惊艳,她以为是来自古希腊神话中的少年,因为他如此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