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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停了下来。

“难过···你在难过吗?”

他专注的直视我的眼睛,深蓝的虹膜边缘一圈灰黑色的阴霾,如同近岸飘荡的浮游生物让白花花的波浪里卷起珊瑚脆片,聚集扩散,光线随着深度浸入水下,越来越微弱的,停留在虹膜上的黑蓝色。

似乎他的眼里只装下我一个人,其他的,包括我身下的雪花都没能进入那片沉寂的深海。

应该否认,我却做不到,因为他不是疑问,平缓的语调陈述他的感受。说谎会带来心虚,虽然我说过许许多多的谎言,甚至一度认为自己生活的卢布廖夫,是躺在重症监护室浑身插满透明管的自己用谎言和想象力构建的世界,原本的我摔下楼没有死,只是再也醒不过来。

但我的目光被他困住,他灌入真实的气息,让企图以虚假来迷惑的言语卡住我的喉咙,否认的话说不出口。

“是,难过,我现在很难过。”

突然,我迎来了久违的放松,怒气,恐惧,无力排着队离开拥挤的身体。

我不用同自己的本性挣扎,乐观积极,迎难而上,不畏艰险,这些形容和我沾不上边儿,我想成为这样的人,不害怕被决定的未来,坚强的站在家人前面,我努力去改变,但还不是,起码现在还不是。

灰雾弥漫的森林,他的气息,宛如闪电穿梭,轰隆隆巨响的云层,膨胀快要爆炸,接着大雨倾盆,透明的雨水沉重的将雾气压进土壤,我被蒙蔽的双眼终于看见,自己身上挂满的石头,勒出印痕的线。

“我很难过,因为你要把我带走。”

我不用对他说谎,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

罗曼诺夫蹲下来,他的呼吸轻轻的,像一个没有情绪波动的人,对我的悲伤视而不见,他没有受到影响,似乎被安全地隔离在透明玻璃箱,干净得不可思议。

“可我想体会,除了难过的感觉。”他貌似兴奋地凑近一点,真诚的表情不像纯真的小孩子,比较像是拿着枪顶在圣诞老人头上,然后残酷地许下愿望:

“以后,我会让你开心起来。”

与罗曼诺夫家族的军/火生意,匹配起来倒是十分和谐。

我不知道今后会怎样,但是如果我就这么一直坐在雪地里,冻僵的双腿差不多就要截肢,卡斯希曼医生不擅长血淋淋的手术,他歪歪扭扭的缝线没有一点美感,现在想一想以后,觉得我可能很难会因为他开心起来。

我没指望身体能靠意志发电产热,可温暖说来就来,我的鼻头一热,有液体顺着鼻管缓缓流下来······

我低下头捂住鼻子,难道我所有的尴尬都要轮番出场,一一展现给罗曼诺夫看吗?

也许我的身体认为,他会受不了我满身蠢兮兮的缺点认为我会成为无极限拉低他们王室高贵光辉形象的存在,然后把我一脚踹开,我不得不佩服这个主意,竟然难得表现出些许创造力。

猩红溅落手心,给隐隐露出青色的苍白抹上几分血色,星星点点,滴落在干燥的唇瓣上,纯洁中绽放妖艳,赋予少女了无辜又刺眼的美感。

我对鼻血并不陌生,他作为药物长期的副作用只是最近几天没有出现,少量出血时捏紧两侧鼻翼,同时用冷水袋或湿毛巾冷敷脑门和后颈部可以有效止血,唯一的好处就是现在不需要任何冷敷,我的皮肤指不定比冰块还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