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晃晃悠悠,在苍奴的鞭笞下,朝西街尽头一间隐蔽的赌坊驶去。
汹涌的人群中,头戴花冠的少女依旧漫无目的地转着,一如往常。
槐树下遮掩的男子放低心防,观察须臾,径直潜回府邸报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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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五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进这家赌坊,又是第几次赔光身家,如牲狗般被人按俯在这方案间。
他含着破帑,犹如死鱼的双目再无神采,血渍斑斑的钝刀近在咫尺。这一次,他连惊惧都无力流露了。
他毕生的价值被榨取到近乎枯竭,再也不会有人保他。
钝刀刻上筋骨,凿骨穿髓的疼痛霎时袭卷全身。
伴随“哐当——”的巨响,满座寂静,唯余钝刀坠地的嗡鸣。持刀的青手(1)木木发愣,直觉腕骨被硬物重击一记,刀刃脱手飞出,整条手筋都在战栗。
众人屏息巡视,便见一兰苕色罗衫的女子款款袭来,帷帽青纱及腰,将她的音容笑貌遮得严实。她的身形袅娜,乌发尽束,腰间华丽的禁步簌动,通身贵女气派。
少顷,她淡淡抬手,甚至不屑于开口,自有身旁那九尺高的汉子替她发话。
“这厮,值几钱?”
汉子声线浑厚,在座皆是行手,瞧他遍身虬结的肌块,步履扎实,便知他绝非凡手。
庄头颤颤巍巍伸出五根手指。
叮里当啷,金铤盈盆,照得暗室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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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府的闹剧以小妾的暴毙为终结,五月初,圣人降下敕旨,将何皋及其亲眷贬谪岭南,籍没何氏家产,以儆效尤。
户部伙同不良人大肆查抄赃款之际,程五正被柳郎手下的人逼得四处逃窜,形如丧家之犬。
昏暗长巷内,春雨淅沥,浸染他满面的污渍,一柄横刀死死扼住他的喉管,血迹缓缓渗出,染红小片积水。
程五两股战战,求生的本能使他紧攒持刀人的衣袍,哀嚎道:“郎君、郎君饶命!”
柳郎冷笑,昔日面若傅粉的翩翩儿郎,眼下在雨珠的冲刷下,目眦欲裂,形同厉鬼。
“你这虚与委蛇的犬彘,先前若非我与霜娘鼎力相助,恐怕你早已魂飞九泉,焉有今日!”他咬牙切齿,字句啼血:“你岂敢!岂敢反咬一口,害我霜儿性命?你岂敢!”
程五苦不堪言,这哪里算反咬呢?
他不过是个小人物,因有行伍的经历,早年被选入何府,做了何庆的随从,整日为虎作伥。
当初大明寺一事,他切身参与,后遭遇几波来路不明的威胁,不敢泄露分毫实情。
何庆痴傻后,他仍旧随身护卫,又因嗜赌经不住诱惑,被付霜儿收买,助她造下杀孽,且屡次三番遭她胁迫。
半月前,她甚至捉拿他,去王氏面前作伪证,陷害宋家,令祸水东引。
桩桩件件,俱是要命的关窍,他长日躲藏,朝不保夕。
蝇营狗苟的一生,终究是败给了几枚樗蒲。
不、不——他不甘!他不愿死!不愿!
他匍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