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车声阻断了夏斯弋的惊疑,钟至下车,转身扶住车门:“到了,下车。”
路上的时间太短,夏斯弋的预防针还没打好,一只脚就踏进了电影院。
出示完凭证,工作人员引他们进了一间空荡的放映厅。
两人依号找到座位,一坐好灯光就熄了下去,无人再进。
周围蓦地暗下来,夏斯弋一时缺乏安全感,本能地向钟至那边靠近了些。
他正惊异于自己的反应,亮起的荧屏掐断了他的思绪。
夏斯弋出声问:“这是个老电影?”
钟至反问他:“看过?”
夏斯弋茫然地摇摇头:“没有,这片子叫什么?”
钟至:“《第十天》。”
话音落下,荧屏上刚浮现的影片名随之消失,画面切到一间医院的病房。
年轻的儿子穿着病号服静躺在病床上,身旁的老父亲指节颤抖地削着果皮,锈迹攀延的凳子勉强支撑着他单薄的背脊。
悬挂在床头的病历卡上清晰地印着肿瘤科的字迹,俨然是一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人间惨剧。
秒针沿着桎梏的中心不停旋转,在空荡的房间里刻下无可比拟的静谧。
“爸。”倚靠在床头的儿子忽然开口,“我们出院吧,我还有一些心愿未了,不想带着遗憾走。”
父亲削苹果的手没稳住,一段长长的苹果皮被截断,狼狈地跌落垃圾桶,留下沉重的“咚”声,宣告着放弃时刻的最终降临。
良久,他才从沉默中脱离,哽着声音轻应了一声“好”。
一滴耗尽气力的泪珠滑过色彩斑驳的苹果皮,尽力勉强却连一道淡淡的水印都留不下。
出院的第一件事,儿子换掉了身上的病号服,连身上的病气都散了不少。
他和父亲一起完成了很多愿望。
比如去人潮如织的游乐园玩海盗船,眩晕到呕吐;比如买一堆零食玩具铺满卧室,打滚到精疲力尽;再比如买一个四层豪华蛋糕庆祝自己再也过不上的生日,却许着长命百岁的愿望……
他们每天做一件,沉浸在无与伦比的幸福中,任铺天盖地的悲情在身后追赶也毫无胆怯。
时间转眼来到与死神竞速的第九天。
两父子漫步在微雪的夜晚,莹亮的灯光铺在他们的肩膀上,安静而温馨。
路过街角时,年迈的父亲猛地剧烈咳嗽起来,掌间的裂纹承不住丰沛的血量,顺着他紧捂的手指缝粘稠渗出。
屏幕外的夏斯弋一惊,紧张地攥住了钟至搭在扶手上的手腕。
“不对,儿子全程的状态都太好了,真正生病的是父亲,对吗?”
钟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初雪浅浅铺满了街巷,儿子背着陷入昏厥的父亲,拼命赶往医院。
狭促的脚印留在身后,没入无限悲凉的风雪。
医院的仪器声再次从耳边响起,父亲艰难地睁开眼,他想起了一切。
几月前他确诊为癌症晚期,治疗期间老年痴呆症复发,误以为得了不治之症的是儿子。彼时他已病入膏肓,继续治疗毫无意义,儿子便顺着他的错位记忆,借机完成了他此前未竞的心愿,以弥补他在旧时代里从未存在过的童年。
“原来要死的是我啊。”老父亲缓缓伸出枯槁的手臂,爱惜地抚动儿子的发丝,竟笑了,“还好,不是你。”
儿子紧紧抓住父亲无力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多拉住他一刻。
父亲努力睁着他浑浊的眼球,挤出最温馨的笑容:“你忘了吗?那些都是你小时候写进作文里的心愿,老爸以前忙,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