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埋没又如何,您难道能叫他凭这一手奇技淫巧去做官吗?”
如今早就不比开国时了,文官势大,儒学独大,读圣贤书才是进仕的唯一正道。把那些匠人的活计,做得再好又如何,到头来也是白搭。
月池斟酌道:“圣上乃圣明之主,如是真有功于社稷之人,皇爷是不会亏待他的。”
陶太公苦笑一声:“是吗?”
他慢慢坐回原位:“可要是真有那一天,估计他离没命的时候也不远了吧。”
年轻人满心不解,他叫道:“爷爷!”
陶太公摆摆手:“听我说,你们也都是读书人,难道没听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别人都是靠科举晋升,而你却是靠旁门左道得幸。你说,别人会怎么看你。你是庙堂之上的异类,而异类就会被排挤,就该去死。”
月池沉默不语,她想到了宪宗爷时的传奉官,其中多是僧道、工匠、画士、医官,的确有一部分依靠谄媚得幸,可还有少数技艺高超的匠人,到头来也是一样被打压,最终撵出朝堂。就连她自己,在未通过神童试之前,即便有孝宗爷的回护看顾,也一样为人所不齿,遭到了文官集团的鄙夷和嫌弃。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通过了科举,意味着一步登天,而要是考不中,就只能一辈子被官老爷踩在鞋底。
年轻人仍然不服:“宋时的沈括,写出了《梦溪笔谈》,不是一样名垂青史吗?”
陶太公道:“可他也是进士及第的出身!我说了多少次了,四书五经才是你做官的敲门砖,等你高中了,你想干什么都行,可现在,丢下你那堆玩意儿,老老实实地去给我读书!”
这对祖孙又一次看向了月池,年幼的那个眼中带着期待和求助,在世人皆鄙夷的情况下,还能坚持自己对科学的兴趣,这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勇气。他在亲人的苦口婆心下忍不住动摇,只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月池。而历经千帆的老者,眼中却满是警惕和畏惧。他霍然起身,对着月池跪下:“老朽知道老爷您必不是一般人,可我们只是小门小户啊,不求做成什么大事,只求家里能有人高中,保得衣食无忧就够了,求您放过我们吧,放过我们吧!”
坐在这里的是李越,不再是在龙凤店那个无助的弱女,也不再在宫中被几方势力无助裹胁的伴读了,以她今时今日的身份和地位,她只要一句话,就能叫他们乖乖听命。可她到最后,仍是亲自将陶太公扶起来,道:“老人家,您放心,在下并无恶意。您既然不愿,那我不提就是了。”
年轻人终于黯然离开了,陶太公至此高高悬起的心,才终于落回肚子里。他看着满屋的礼物,道:“这些东西,还请您带走吧。”
月池摇摇头:“我既送出去,就没有拿回来的道理。您安心收下就是。”
陶太公此时显局促,他道:“可……我们实在没有能报答您的地方啊。”
他不知月池的底细,还是怕收下这些财物,惹祸上身。
月池道:“不知万户当年,可还有书札笔记留下么?”
陶太公一愣,他欢喜道:“有有有,老朽这就派人去找。”
半个时辰之后,尘封一百多年的书札,终于重见天日。月池打开小木匣,里头只有寥寥数本,还早已残破不堪。陶太公羞惭道:“因着搬了几次家,好多都已遗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