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道:“想家了?这儿就是你的家,赶明朕叫他们给你修一座园子……”到了这时,他依然不肯放她回乡。
月池连忙打住:“臣万万担当不起。”
朱厚照道:“一座园子, 算不得什么。”
月池忍不住发笑,她本不想直接揭穿, 可眼见他风风火火就要去下旨,忙道:“可现下,即便是一座园子, 您也修不得。”
好似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朱厚照一时木在原地, 他磨了磨牙道:“你多虑了,朕富有四海,何至于如此。”
月池道:“您忘了,我今日才见了户部尚书。您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这下,朱厚照才想起今儿来得正事。他清了清嗓子,又一步步挪回原位,尴尬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他问道:“你怎么说?”
月池往被子里躺得更深了。大福乖乖卧在她的枕边,又开始打起了小呼噜。
她道:“圣天子自有明断,臣无话可说。”
这个答案是大大超乎朱厚照预料的。可眼见她真的将嘴闭得如蚌壳一般,他才知她不是在说笑。
他禁不住摇了摇她:“这可不像你。你之前可不是这样。”
月池闭目养神:“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朱厚照想起来那桩引起他们决裂的旧事,还以为她是又生忌惮。伤口看似已经愈合,但那一道丑陋的疮疤却始终横在他们之间。他叹道:“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就被月池打断,她道:“您才是多虑了。时至今日,天下早无李越畏惧之事。我不说,只是觉得无需赘言。过去臣唠唠叨叨,是因放心不下,眼下万岁的智谋高出臣百倍还不止,臣又何必班门弄斧呢?您自去决断,臣跟随就好。”
之后,无论朱厚照说什么,她都不肯开口了。朱厚照不由气闷:“到了这会儿你倒听起话来,你就不怕真做了黄子澄?”
月池霍然睁开眼,眸子中光彩熠熠:“即便我有黄子澄那样的骨气,也不是人人都有胆子出来做元恂的。”
朱厚照的声音又沉了下去:“错了,已经有了一个宁王了。”
他说出这句话,月池就知一切稳妥了。她实在是太了解他了。他攥着权杖,一刻不松,任何想要染指的人,都会付出惨烈的代价。宁王之乱,还是引起了他对宗室的忌惮。特别是当他决心,要彻底改革之后,这些可能的反对势力就变得更加碍眼。
元恂是北魏孝文帝的皇太子。孝文帝迁都变法,引起守旧派的激烈抵抗,而太子元恂就成了他们打击皇帝,打击革新的一张王牌。守旧派先是撺掇元恂逃回平城,接着又打着元恂的旗号起兵谋反。但大大出乎守旧派预料的是,孝文帝看重新政,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儿子。皇帝最后宁愿赐死太子,也要将变法执行到底。
这是一个深刻的历史教训。既得利益者在利益受损时,会不惜一切,竭力抵抗。他们不敢自己起兵造反,因为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所以他们必会推出一个代言人,一个能使自己的行为,名正言顺的代言人。
朱厚照没有儿子,新旧之争不至于和储位之争搅合在一起,但朱厚照有许许多多的藩王亲戚。而《皇明祖训》中有言:“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明太宗朱棣就是以此为凭,指责建文帝身边的齐泰、黄子澄为奸臣,发动了靖难之役。远有太宗,近有宁王,朱厚照怎会不担忧,新旧之争会引起藩王之乱。这才是月池始终胸有成竹的缘由所在。
她失笑:“宁王之辈不过是少数,岂是您的对手。”
朱厚照无奈道:“话怎能这么说。狗虽咬不死人,却也能咬得人生疼,打狗也累人。”
大福一听到打狗二字,一下睁开眼,它立在枕头上,冲着朱厚照低呜了一声。月池笑得前仰后合,她抱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