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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的曾祖父昭襄王一样, 这位年轻的君王虽然自幼吃了不少苦头,身体素质却极好。

若非后来日夜不休操劳国事, 导致他三十多岁就被拖垮了身子,这位心性坚韧的君王, 也不会怀着对大秦未来的无比担忧, 走到了渴望长生而痴迷寻觅丹药的地步。

不过, 这都是史书记载的后话了, 眼下的嬴政十分身强力壮, 纵是他这几日拿着《五蠹》坐在床头,半睡半醒地为小家伙守夜, 待白日起来之时仍是神采奕奕,毫无半分疲色。

虽然这样, 明赫总归还是深感惭愧, 都怪自己半夜不乖乱爬, 给父王添了乱!所以这几日, 他在睡前,都会努力把两只小手手紧紧地交叉绞在一起, 自我安慰这样就能老实睡觉了,如果他能开口说话,甚至想劝父王把他的手捆起来...

五日之约很快到来,这天,章台宫正殿刚散完早朝,五黑就领着匠人们驾着马车,紧赶慢赶来到了宫门前,待卸下众人合力完成的新床架和围栏零部件后,便分工抬着往宫道走去,待行至半途歇脚之时,引来了不少退朝大臣的围观。

他们停下脚步边观察,边八卦地交头接耳道——

“这难道是床?也太大了些吧?且这纹饰并非君王之规制,也不知是哪位夫人,竟敢在咸阳宫中逾矩..”

“可宫中近日,并未新进不守礼之夫人呐...”

隗状拧着眉头看了半晌,待回过神来,听着大臣们的窃窃私语,他立刻转身低斥道,“放肆!这等混账之言,尔等也说得出口?我王年轻有为,岂是周幽王那等,为博女子欢心而乱了规矩之昏君?”

说着,他便扭头堆笑,客气上前询问道,“敢问五黑子,此床究竟是为何人所制?”

若放在从前,他们这些公卿贵族,是不屑与匠人攀谈的——五黑虽是秦墨钜子,还在秦国少府任职,连君王亦要尊敬称他一声“五黑子”,但在这时代,正经的文臣武将,或是饱读诗书的学术大家,与他们眼中折腾“奇技淫巧之术”的匠人,终究隔着厚厚的阶层壁垒。

但众所周知,如今王上对少府竟格外重视起来,还开先例设下匠人学室,大臣们都是人精,怎会看不出王上有抬举匠人之意?恐怕来日的朝堂上,五黑这种身穿短打布衣、低人一等的臣子,也能与他们获得平起平坐的地位。

于是,大臣们也纷纷附和着隗状的行动,客气与匠人攀谈起来。

让他们失望的是,经墨家调.教出来的匠人,终究都是只专注于技艺的讷口少言之人,任大臣怎么问,他们都只是羞涩地笑笑。

而五黑虽性子耿直,毕竟也秦国朝堂待了这么多年,倒也咂摸出几分生存之道——匠人学室若要在秦国长长久久地开办下去,便绝不能得罪同僚,不然,人家总能寻到给你穿小鞋的时机。

况且,王上出于爱子之心,光明正大为稚子造一张大床,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机密或丢人之事。

于是,他也对隗状等人行礼笑道,“回隗丞相,这是王上命我等为九公子赶制的婴童床,眼下正要运去东殿拼装。”

众臣一听,不由咋舌不已——九...九公子?!

这半岁大的婴孩,竟要睡一张比君王寝宫还宽敞的床,王上对这幼子的恩宠,不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