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亦弛走过去坐下裴刻才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张亦弛就觉得裴刻变了,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裴刻以前也很沉稳,他的性格其实很冷,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所以表现出来的就很沉稳,做事也得当。可现在裴刻却很沉默,和沉稳完全是两种状态,裴刻仿佛完全跨过了少年的分水岭,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大人。
裴刻似乎不在意张亦弛在想什么,收回目光声音很淡的问:“怎么来了?”
张亦弛拿起游戏手柄:“成绩出来了,你是全市第一,要不要去庆祝下?”
裴刻继续操作着人物往前跑:“第二是谁?”本来是随口一问,问完张亦弛却沉默了,裴刻就也不说话了。
第二是宋遇星,宋遇星总是跟在裴刻后面,不多不少,总会差那么几分。
裴刻有些后悔以前怎么不让让他,让他也考几次第一,就不用放弃自己不再努力上课老睡觉了。
两人一起开了一把,大概是有人一起玩,裴刻不再跑场,倒是认真了起来,张亦弛开车带他去人多的房区,他发现裴刻总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边不远处,而且杀人的时候也不会一下就杀掉对方,而是打得对方只剩一血,然后再由他来补掉对方。
张亦弛玩了一会儿就知道裴刻以前和宋遇星一起玩的时候是怎样的,要把人头都留给宋遇星,不然宋遇星会生气。
宋遇星总是很容易生气,又很容易消气,哄都不用哄他就忘了自己生过气这回事。
两人解决掉一个整.编队,本来想去舔包,张亦弛就被一颗狙.击.枪射出的子.弹打中了,血量狂掉,裴刻几乎是立刻说:“站我后面去。”
说完两个人都顿住,张亦弛被人补了一枪,很快就倒地了。裴刻翻上二楼只花了几秒钟就找到了对方的位置,然后把对方打到了一血才去救张亦弛,他还是习惯性的没打死对方。
张亦弛转头看了裴刻一眼:“你不用给我留人头,我又不是宋遇星,不会和你生气的。”
裴刻操纵着游戏里的人物救人,闻言笑了下,说:“他不怎么喜欢这个游戏了,说要我去下载《屠说》。”顿了顿,他又说,“我还没来得
及下。”
“这游戏他玩了好几年了,怎么可能说不玩就不玩了,肯定是这一段时间你陪他玩得多了。”张亦弛有意无意把话题往宋遇星身上扯。
“是吧。”裴刻把人救起就去搜另外的房子,“他对很多东西都是三分钟热度,之前陪他跑图也是。”
“他就是看你好说话才这样,他在别人那里可不这样。”宋遇星说白了就是那种你让他三分他要进你一丈的人,更何况裴刻对他有求必应,换个不好说话的人,宋遇星还得求着人带他上分。
所有人包括宋遇星都是,付出了时间和精力,才会去珍惜,才不会隔三天就不想玩了。
裴刻半响没说话,就在张亦弛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的时候,裴刻声音很轻的说:“不让着他,他就会一直吵。”顿了顿,又说,“吵了不理他他就不高兴,还是想让他顺心一点。”
“那他还不是天天不高兴,过一会儿就好了。”张亦弛笑着说。
“不是,”裴刻摇了摇头,“宋兴燮那人自己都养不好自己,哪儿会养得好孩子,宋遇星野着长大,不得不自己开解自己,他是没办法。”顿了下,又说,“他不高兴了,就让他撒气就好了。”
裴刻没说的话,张亦弛却明白了,裴刻不想让宋遇星像在没遇到他之前那样受了委屈只能自己开解自己,所以他总是很纵容宋遇星,冲他撒什么气都行。
当初张亦弛只是觉得宋遇星这人有意思,裴刻看上宋遇星的时候他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宋遇星太鲜活了,连他都会经常看着他而忘了其他。后来,他是看着裴刻一点点把宋遇星抓在手里的。
谁还能没有个年少轻狂,为爱发疯的时候,冷漠如裴刻一般的人也会有。裴刻迷恋宋遇星的时整个人像是被融化的冰,的确是喜欢的,可让人没料到的是喜欢有这么多。不是因为热恋而忍让妥协着,而只是想让对方顺心一些。
可现在宋遇星不见了,裴刻融化的冰水也变成了死水。
大概是张亦弛一直没回复,裴刻转头看着他问:“你说他现在在哪儿?”
张亦弛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如果宋遇星没事的话,肯定会回来找裴刻的,会大声质问裴刻为什么不去找他,不等裴刻回答,还要先生气一番。
“你想不想看他的成绩单?”张亦弛问。
裴刻来了点兴趣:“他考的怎么样?差我多少?”说着他凑去张亦弛的手机屏幕上去看宋遇星的成绩截图。
“8分,作文差了4分,化学差了2分,政治差了2分。”张亦弛把图片放大给裴刻看。
裴刻反反复复看了三四分钟,然后才把手机还给张亦弛,想起什么事似的说:“考完试他想吃冰沙,但是他肚子不舒服我就没给他买。”
“他肯定要自己偷偷去买,他就是表面听话几分钟。”张亦弛吐槽宋遇星。
宋遇星在和裴刻的关系变得暧昧之后,并没有反感裴刻总是管着他,但是如果裴刻明明白白的禁止他去做某件事的话,他会偷偷去做,事后还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去裴刻那里演戏,裴刻多数时候都是装不知道,而且那次宋遇星半夜肚子疼,还是裴刻半夜起来给他找的药。
裴刻笑了笑,结束了宋遇星的话题,说:“再来一
局?”
*
录取结果出来之后裴刻去他外公阮明博那边住了几天,阮明博很忙,却还是抽出时间陪自己的外孙去钓鱼,也或者说,是裴刻陪他钓鱼。
阮戚暑假也住在爷爷家,帮两人提着桶,用具也都由他拿着。阮明博知道一些裴刻和宋遇星的事情,不过他并不提,只和裴刻聊一些最近的热点新闻,阮戚偶尔插几句,话题倒是不断。
裴刻和外公聊天的时候对答如流,语气也很轻松,阮戚看了他好几次,没觉出宋遇星的事情对裴刻有多大的影响,这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样。
阮明博钓起一条鱼,一边收线一边说:“这黑鱼的鱼苗是什么时候下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四月的时候我看到洪叔在倒鱼苗,没想到长这么快。”裴刻笑着说,帮阮明博递了桶子,让阮明博把鱼放在桶子里。
“是啊,”阮明博收了钩子,有些感慨:“时间很快,你出生的时候我去医院看你,才巴掌大,转眼都要读大学了。”
“那时候家里正处于最难的时候,我去医院看你妈妈都有人跟着,见了面,什么话都不能说。”顿了下,又说,“你外婆也要强,我不敢让你妈妈知道你外婆在住院,而且还和她同一家医院,为此你妈还埋怨了我很多年,见面什么心里话都不肯和我说,”阮明博说到这里笑了下,“可现在不也过来了,时间总会给所有的艰难日子答案。”
裴刻没想到阮明博会提到外婆,他出生的时候外婆病得很重,没多久就去世了,阮明博这话即是在说自己的过去,也是在安慰裴刻。
裴刻并不能体会到阮明博的艰难,大抵这就是人世间的苦难并不相通的真理,他忽然想到什么,问阮明博:“外婆的忌日马上就到了,到时候我陪您去?”
阮明博高兴了一些:“你外婆看到你肯定高兴,你把她喜欢的鸢尾带上。”
裴刻看了阮明博一会儿,不知阮明博现在对外婆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外婆去世这么多年他没有另娶,但是身边是有人陪着的,这些家里人都知道,但是阮明博又从不把人放在台面上,每次提到外婆又会很高兴,裴刻有些麻木的想着,现在的外婆对外公来说到底是故人、还是归宿?
将来他提起宋遇星,是不是也是这种口气,带一些遗憾,也带一些高兴,时间将他最深的情感带走,届时会不会再也没有此刻的痛彻心扉?爱人变成故人,提起来更多是感慨,裴刻只觉得心里更难受了。
阮明博又说了一些裴刻外婆的事情,裴刻也提起了宋遇星,阮明博并没有把裴刻的感情当作小孩子的玩闹,反倒很认真的和裴刻讨论了起来,还好奇的问裴刻:“你怎么不带他来家里玩?”
裴刻想了想,笑着说:“他那人说话没谱,我怕您觉得他不礼貌就不喜欢他了。”
阮明博哈哈大笑:“这么有意思的人很少见了,谁会不喜欢呢。”
中午的时候家里做了他们钓的鱼,还做了个麻辣鱼干,阮明博特意让厨房多准备了一些,说是裴刻喜欢,上次就带了很多走,这次还让他带着。
阮戚是知道这个事情的,不过后来他们去岛上玩&#303
40;时候阮戚有看到是宋遇星在吃那个小鱼干,当时裴刻逗宋遇星说想要一根小鱼干,宋遇星却把最后三根一下子塞进了嘴里,裴刻就在一旁教训他让他小心卡到刺。
裴刻离开阮家的时候并没有带鱼干,阮戚知道,大概是因为他带回去也没人吃了。
不过隔日,阮戚还是把鱼干送到了裴刻家里,当时裴刻不在家,而是去了学校领录取通知书。
他们所处的是首都最好的高中,也是这所高中里最好的班级,所以考上Z大也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报考志愿是宋遇星帮他们填的,录取通知也有宋遇星一份,卷哥心里也有诸多感慨,特别是裴刻问他要宋遇星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心里的痛惜达到了定点。
“通知书只能他家里人来领。”卷哥沉默了片刻之后回答裴刻。
裴刻比他想的镇定,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他家里没人了。”
卷哥知道宋遇星家里的一些情况,但是不知道太具体的,便说:“宋家刚才还来了人,等下他们可能会来拿。”
裴刻皱了皱眉:“他们来做什么?”而且宋家的人根本不会帮宋遇星拿录取通知书。
卷哥看着站在面前的几个人,宋遇星刚来学校的时候就和他们住一个宿舍,这些人似乎自始至终都一直护着宋遇星,看着他们的目光,卷哥无法说谎:“他家里人过来注销学籍,说晚些还要去注销户口。”
裴刻的面色几乎是立刻白了,有些怔愣,也有些惶神,谢子都最先出声:“人都还没找到,怎么就要注销户口了?失踪人口按法律条文来说也是要满两年才可以申报死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