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 融雪镇的镇民们大都已经躺在自家的床铺上,进入了梦乡之中。
但一些在火灾中失去了住所和财产的人们,却在恳求镇里提供临时的休息点被拒后, 不知该如何熬过这漫漫长夜。
即便小镇上的气候不会太过严寒,四季可以说如同春天般舒适, 可哪怕是春日, 也会有料峭春寒,更不用说是在起风的夜晚了。
要是可以找到亲戚、朋友家里收留一段时间的, 还算好些;要是举目无亲,沦落街头, 就只能寻找一处挡风的地方,或是墙边,桥底, 互相依偎着取暖。
自从汤东莱接手了行政中心的管理之后,融雪镇上的居民们就总觉得头顶上笼罩着一层乌云,生活环境一日不如一日。
在那次重大的火灾事故中, 汤东莱领导的武装力量不仅没有进行任何安置灾民的行为, 甚至还要向他们征收夜晚睡大街的卫生费。
而当初辛苦帮忙救火的那一支来自镇外的队伍,也在被毒气熏倒后,让汤东莱的人给带走了。
一些被救出但同样被迷晕了的平民, 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找不到那些救命恩人了。
他们不是傻子, 放开胆子想一想,也能猜到其中的猫腻。
再加上走走关系, 多方打听, 众人这才惊惧地发觉, 自己被当成了坑害好人的帮凶!
最近这段时间里, 不仅是一个人在暗中唾骂,希望赶紧有人来把汤东莱给换走,免得继续糟蹋小镇,祸害旁人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一直以来的心愿,原以为缥缈无奈,却在今晚,真实现了!
夏安站在监狱中央,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汤东莱虽然为人不善,品格败坏,但是他能在小镇上一手遮天,可不全靠着手下的武装力量。
汤东莱本人,正是这支队伍之中,战力最为强大的存在!
夏安初来乍到的时候,就被对方搞了个下马威,一脚踹到去医院躺了好几天,才爬得起来干活。
他对汤东莱的畏惧,可以说是刻在了骨子里边的。
但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汤东莱躺在地上,四肢抽搐,口吐白沫,肥胖的身子一弹一弹的,就像一条在岸边垂死挣扎的活鱼。
其余的下属也都倒下不起,原本在手中拿着的武器,此时散落了一地。
这距离汤东莱问出上一句话的时间,仅仅过去了一分多钟而已。
夏安已经被这名年轻专员的身手给震住了,一时之间,竟是找不到言辞来开口,只能是愣愣地看着对方走上前去,蹲在了汤东莱的身边。
苏云清看着倒在地上的这位死胖子,心里砰砰直跳。
太可怕了,差点就要被对方给弄死。
因为之前光顾着紧张,他这次出来的时候,连枪械都忘记带了,防弹马甲也没有穿,这几乎就是将薄弱的身体-暴-露在各种枪弹火器之中。
尤其是刚刚还没说上几句话,这群人就-拔-出-了威力不小的电磁枪
,整整一排瞄准过来,简直是十面埋伏,九死一生的险地!
还好,他绝地反击后,勉强保住了自己的生命,这是不幸当中的万幸了。
苏云清轻轻叹了口气,道,“说说吧,你有什么遗言。”
汤东莱原本就重伤得只能喘几口气,现在闻言,更是连一口气都提不上来。
怎么就要他死了?
这不是夺权而已吗,既然成功了,要么把他收下当小弟,要么就直接赶出去……
同一个组织的,怎么可以如此心狠手辣,不顾情面!
还有没有天理了。
汤东莱哆嗦着嘴唇,颤颤巍巍地哀求道,“放过我吧,我可以带人马上离开,也可以留下来全面配合,你说什么就做什么。”
他想窥视这名专员的脸色,但由于对方带着面具,连眼神都对不上,只得是一无所获。
汤东莱停顿片刻,想起这名专员动怒前,看见他正对着沈擎施用酷刑。
那名男人长得的确出众,各方面可以说完美无缺,放在市场上,也是顶级货……莫非是被专员给看上了?
于是,汤东莱斟酌着试探道,“哪怕是想把这些俘虏玩腻,再当成私人物品卖掉,我也能找到安全的渠道,瞒天过海,不留痕迹,保管后续阿尔法星的其他小队追查不到。”
苏云清略微有些疑惑,他是过来负责看守和审讯的,又不是来做人口买卖的。
更何况,审讯还腻不腻之说?
他正经认真地说道,“我不需要那些,只用你当场去世。”
汤东莱吓得脸色发白,他不明白地喊道,“可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不依不饶的死仇……”
苏云清没有隐瞒,善良地让对方做一个明白鬼。
他老老实实地说出了心里的恐惧,“这次我只是侥幸成功,当然要以绝后患,否则万一你以后要打击报复,那可怎么办呢?”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防不胜防……不管哪一种,都会让我受到威胁,惶惶不可终日。”
“为了能每天安心吃得下饭、睡得好觉,只好趁着还占上风的时候,先下手为强了。”
汤东莱:“……”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说得好像他们还能有反击之力似的!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有力,也没有胆,面对一分多钟就能解决掉他们的人,谁这么想不开,还要去再被虐几下。
汤东莱见这名专员的音调虽然是平平无奇的机械声,但语气却相当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欲哭无泪。
在生命即将被终结的那一刻,汤东莱终于把握住了最后一线曙光,果断开口,供述出了曾经犯下的许多罪行。
哪怕是经常接触这些黑暗的事件,早已心有准备的夏安,也听得触目惊心,万万没想到汤东莱在背地里,还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坏事!
汤东莱供述完之后,哀嚎哭泣道,“我认错,我有罪,我杀人放火,我罪大恶极……恳请上级抓我回去判刑,判什么都好……总之你、你不能代替审判机构,直接执行死刑!”
苏云清沉默片刻,见夏安身上带着的自动录音器,已经将刚才的那一番罪行供述给录制了下来,只好松开了准备拧断对
方脖颈的手,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不是不讲理的人。
既然这人供述了这么多足以被判死个好几轮的罪名,那就让组织进行审判,并且依法让汤东莱对受害者进行赔偿吧。
不过,苏云清还是要做最后一步处理,虽然未必有用,但聊胜于无。
他道,“你得发誓,要是被判斩首不死,以后不得对我进行打击报复。”
汤东莱闻言,心里不由得暗骂了几句。
他把罪名说出来后,也不指望最终能活了,但起码还能多苟一段时间,不至于下一秒就断气。
再说,万一遇上什么星球解体,全球动乱之类的概率□□件呢,那或许还能有个盼头。
至于回来打击报复……谁要来找死啊!
这人到底在害怕什么,强到有点神经质了吗?
汤东莱一脸憋屈地发了誓,他怀疑对方是在进行精神羞辱,也许就是独家开发的审讯方式。
其他倒在地上的下属们,也都被拉起来强-迫-发了同样的誓言。
汤东莱从那些人的脸上就能看出,全都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这名专员,果然够狠!
夏安将录音上传到组织联络网上后,用通信器叫来了那些,之前也是敢怒不敢言的同事们。
大家合力将汤东莱等人关押到另外一间牢房里,等待组织派人过来押运回去。
苏云清见他们把场地清理干净,刑具重新整好,茶水泡上,沙发摆正后,这才带着面具,走到了那些俘虏的面前。
“沈擎,军部猎十三队队长。”苏云清念了一遍资料上的名字。
他通过面具上的变声器,用平静无波的机械音道,“你们近期负责护送一名退伍的老兵回家,他的家乡正是多年以前,星盟大战的重要根据地之一。”
“那个根据地在哪里?”
“早点说出来,对你们也好……”
“继续死鸭子嘴硬,就别怪我动手了。”
那名浑身上下都是刑讯痕迹的男人,此时只是微微皱眉,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旁边的队员们却是焦虑得不行,刚才那块烙铁按在队长的身上,他们的心都跟着被狠狠地揪了起来。
沈队平时根本不屑和那些人搭话,队员们都看得出来,他之前故意开口挑衅汤东莱的那一下,也不过是想让对方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免得转而去对他们下手!
被锁在一个大铁笼子里的穆南,费了许多力气,终于吐出了口中塞着的布条,他不禁怒喊道,“那个混账,你想问什么,冲我来好了,别去碰队长!”
苏云清的眼神瞟了过来,他看着那名愣头青,突然开口道,“你刚才喊我什么?”
穆南看着那张纯白色的面具,忍下心中的惧意,回道,“你们用了这么无耻的手段,连平民都能拿来牺牲,不是混账是什么。”
苏云清走到那个铁笼子里,抬起手来,敲了敲一根铁筋,道,“我得提醒一句,你口中的混账,可是将你们从那只胖子的手中,给拯救了下来。”
穆南回道,“你只是在自救,刚才不是还被人拿枪指着了吗,说得好像专门过来拯救别人似&#30340
;。”
苏云清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他的面前轻轻摇了摇,道,“话不能这么说,哪怕是顺手救了,顺带捎的,结果也是让你们免于今夜这漫长又痛苦的折磨。”
穆南并不是很相信,他警惕地道,“那你会放了我们吗?”
苏云清用一种看着智力欠缺儿童的眼神,看着眼前这名俘虏,道,“当然……不会。”
汤东莱都把人给逼成这样了,他才不会刚接手这个破笼子,就没有心眼的围观猛虎出笼。
那种突发好心做善事的事情,比较适合在没有风险的时候,才能来个自我感动。
否则万一对方翻脸,那大概就是要自我了断了。
把生命堵在别人的反应上,苏云清觉得这是要什么样的思维方式,才能做得出如此胆比命大的决定来。
穆南被噎了一下,他随后又问,“那你今晚不审了?”
苏云清继续摇头。
“说好的免于折磨呢?”穆南瞪着双眼,道,“你们刚才只是窝里反而已,一丘之貉!”
苏云清觉得正规的审讯手段,并不能称得上是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