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去了无为殿,但传话的太监说陛下有事,又打发他去了皇后的中宫。皇后那氏对他这个独子不仅冷淡,还十分苛责,一举一动都能挑出礼数问题,就仿佛他连呼吸都是错的。母子俩压抑到快要把人憋疯的相处之后,他终于又被重新传召回了无为殿,就像是溜傻小子似的,让他在相距并不近的两宫之间来回奔波。
闻或跃到时,他年幼的皇弟已经在殿上了,从他们的对话中不能判断出,刚刚父皇所谓的有事,只是在陪着皇弟读书而已。
读书,闻或跃长到这么大,都还没有开蒙,也没有人关心。
皇弟刚刚背书背的一塌糊涂,本应该是要挨罚的,但他却在一片惊呼中,扑到了父皇的膝上痴缠,讨价还价,哼哼唧唧的耍着无赖,就是不想罚抄。他真的好辛苦哦,手都酸了。
闻或跃感觉自己就像个局外人,站在朱红色的柱下,看着别人父慈子孝。明明他已经进来许久了,所有人都像是没有看到他一般,就这么把他晾在了那里。但他却并没有生皇弟的气,连嫉妒都没有,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皇弟可以这么大胆,就不害怕惹的父皇更加生气吗?
很多年后,闻或跃仍能清晰的回忆起那一幕,阳光是暖的,地板是冷,他站在一半明媚一半阴郁的门角,学会了什么叫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皇弟确实不会怕呀,因为他很清楚,父皇一定不会真的生他的气。
就像如今这样,闻或跃笑弯了一双眼睛,从对坐换成了并配,非要蹭到他爸身边,撒娇的意味非常明显。他也相信他爹是不会真的生他气的,不管他干了什么。
“知道错了吗?”闻老爷子真的是拿小儿子没办法,摇头苦笑,还在试图补救,看能不能继续假装大家长的威严。
“我哪里做错了嘛。”闻或跃根本不觉得他今天有什么做错的地方。
“出门为什么不带司机和保镖?”闻老爷子一提这个,还是有点牙痒痒。
闻或跃猜错了,其实一直到他进门之前,闻老爷子都是在真情实感的生气的。自打他听说闻或跃什么人的偶没有带,独自出门,又因此而上了热搜,被媒体狗仔围追堵截之后,闻老爷子就感觉自己的嗓子里被堵了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简直不要更闹心。
他明明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这回一定要好好给小儿子一个教训,看他还敢不敢这么肆意妄为。前几天才有富商家公然闯入持刀匪徒的新闻,闻或跃到底是觉得自己有多命硬?
“你知道你这样,有多危险吗?”闻老爷子忍不住碎碎念了起来。
还不如以前什么都不会,只知道当个耍横的二世祖的时候呢,至少那时只有他伤别人的份儿,肯定伤不到自己。
“我就是想试试一个人可不可以嘛。”闻或跃说了一半的实话。
闻老爷子却直接反问:“你为什么要试试自己一个人能不能生活?”他就想不明白了,他这辈子能穷到让儿子什么事只能靠自己吗?为什么闻或跃非要有这样的独立自觉?
闻或跃被问的哑口无言,对啊,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什么事都要靠自己吧。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看着眼前已经年迈的爸爸,好一会儿后才掩饰着自己有点沙哑的嗓音道:“我错了,我错了,爸爸,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说完之后,闻或跃反而先一步不好意思了起来,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叨扰,只能邯郸学步,把当年皇弟耍赖的那一套拿出来用。
他的耳边好像依稀还能听到皇弟稚嫩的言语:“我错了,我错了,父皇就原谅宸儿这一回吧。”
他是天上星,他是北辰所,只有闻或跃什么都不是。
不,他现在是他爸爸的小宝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