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龙首(2 / 2)

穿着黑甲的人没说话。

“我不得不告诉你,那都是我骗你的。”红衣人看他冷漠越来越生气,“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一件事,那碗里放的不是青草,而是我在双引山上求来的结生果,我想着你是人族寿元短,如果你我都吃了结生果,就算你日后老死,我也能靠着这果子找到转世重生的你,可现在我后悔了,想来你也是不愿意被我缠上的。”

“而你给我记着你今天说过的话!你也给我记住,我只有这一辈子愿意吃亏!下辈子大路两边我们各走一边,别见面了!”

“我发誓,我下辈子要是再喜欢你,再去问你你喜不喜欢我自取其辱,我就受天雷焚烧骨之苦!让雷火把那什么狗屁情根再烧干净!”

“我发誓,来世我重义、重骨肉至亲、唯独轻情断爱,绝不给人再拿捏我的机会!”

“你给我记住了……”

红衣人放完狠话,带着恨往前走去,可没走多远,他身后的那人却说:“我知道那是结生果。”

红衣人脚步一顿。

那穿着黑甲的人说:“你去寒山求果,想要人家的结生果又拉不下来脸,怕人家山主笑你就找了个理由,非说近来风大,北风自寒山吹起,落叶吹到近秋,让你看着心烦,你便抬手毁了一棵结生树,又在把人吓走后蹑手蹑脚地趴在地上捡果子。”

“你怎么知道的?”

“我见你那日在门前转了几个圈,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远处,料想你多半要作妖,就跟去看了一眼,正巧看到你趴在地上捡果子,然后又像个大耗子一样在厨房翻箱倒柜,一边煮粥,一边往里面搓果子。”

“……”

“你煮粥时我就站在门旁看着你,想了几次要不要提醒一下你,你捡果子回来没洗手。”

“……我忘了。”

“果子洗了?”

“……没有。”

“米是要洗的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

“粥可以放盐,但盐不能太多。”

“我又没煮过粥!我怎么知道盐该放多少,你吃的时候不说话,现在废话这多作甚?!”

“我喝粥时不吭声是我在心疼银子,你抬手那么一打确实威风,可我却要跟在你身后赔寒山山主八根金灵芝,一箱车孤石。”

“八根金灵芝?——他怎么不去抢?再说,东西是我弄坏的,你赔什么!你简直是多管闲事!”

“是啊,是我多管闲事,不像你那么潇洒。你去了寒山打完就走,我却要在之后给人收拾庭院,累了许久回去还要喝上一碗盐泥粥,要是提出去外吃点什么你又要把脸拉得很长,碗筷摔得叮当作响。”

“我……哪像你说的这样。”

“你有说话的空闲还不如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跟善解人意能不能挂上钩。”

话说到这里,这两个人的人影被风吹开,一面镜子立起,正对着澶容,离他极近。

澶容眯着眼睛往前看去,望着那面比他高十倍的镜子,意外发现他的身影并没有映入这面镜子里。

这时,身边有人问他:“你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澶容什么都没看到,便说无。

然后那声音似乎在暗示他什么,又说:“确实,这镜子里什么都没有。”

话说完,雷声阵阵,赶走了这幅画面,澶容再回神的时候发现面前的金龙并没有睁开眼睛,之前的一切好似只是他走神时胡乱出现的幻想。

此刻雨没停,黑云压顶却没有闪电交错。

但澶容并不认为方才的画面是他幻想的。

他凝视着对面的金龙,慢慢地踩着剑落了下去。

这时长竟迎了上来,笑着问他:“山主怎么去看那门了?”

澶容恍若未闻,收起剑越过他回到了若清身边。

长竟对此没有任何生气的表现,只是他紧握着伞的手却在发抖。

长公主焦急地在殿内走来走去,等了许久才听到长竟的一声:“殿下!”

长竟跑得急,扔掉了自己的伞直接来了长公主这里。而他不顾自己身上的水气,表情十分严肃,弄得长公主心里七上八下,开始担心起澶容有没有把旧宫的布置弄坏。

想她极为看重旧宫的那位娘娘,在澶容去了深巷的时候就派人找长竟过去看着,毕竟那位娘娘要是出了什么事,她家的皇位怕是坐不稳了。

而长公主喜欢高高在上的感觉,没打算做皇室的罪人,即便心里在意若清,也不可能为了若清丢了祖宗留下的江山。因此她给长竟下了死命令,若是澶容真的读了宁英的心去了深巷,就想办法杀了澶容。

而她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心里也没有底,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把昏迷不醒的若清带过去,用若清要挟澶容,只是她担心若清因此对她失望,便犹豫了这样做可不可行。

此刻见长竟脸色不好,以为那边出了大声,她又有些后悔没用若清要挟澶容,吓得声音都变了。

来了这里的长竟心也慌,他顾不得安抚长公主,也忘了什么规矩身份,拉着长公主的手臂与她说:“上去了!”

“什么上去了?”长公主不知他在说什么。

“你让我去盯着澶容,我去了!却看到澶容御剑飞到了金龙门上方!他上去了!”

这话一出长公主身子一震,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上去了?他怎么上得去?那金龙门是薄辉留下的,自我族之人登基之后,不管请了什么身份地位的修士都不能靠近金龙门,更别提他还站在了龙门之上!他是怎么做到的?”

长竟咽了口口水,说这话的时候后背寒风冷意不断,硬是激出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他说:“我也是这么想的。金龙门不许旁人靠近它,不许旁人直视它的眼睛,却许了澶容登顶望目……我在想,它为什么会许澶容靠近自己,后来我想到了……金龙门只认氾河血脉,所以……”

“不可能!”长公主心神不宁地摇了摇头,慌张地反驳,“族中留下的内典里记下了氾河灭族的描写,先人曾反复确认过,氾河一支没有人活着,就连那宿枝都死了!因此氾河根本不可能会有后人!”

这话说完,她心里十分慌张,眼睛忍不住左右转了几次,最后又拉住了长竟的手臂,像是想要以此稳住自己的身体,让自己能站得稳一些。

长竟怕她摔倒,伸手扶住她,思考了片刻才说:“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澶容确实不是氾河一支,但他是与金龙门有关的人。”

长公主被氾河一支的人还活着的事吓到,这时的脑子已经不会转了,听到长竟如此说,也不知道长竟是什么意思。

长竟道:“金龙门是薄辉送给氾河初代的宝物,所以这道门本就是薄辉的东西,如果澶容能飞上金龙门不被金龙门排斥,要不他是氾河一支的血脉,得了金龙门的认可,要不他是薄辉遗留的血脉,金龙门认主,他与昌留一样遇龙门不犯错不出事。”

这话说完,长公主竟一时不知哪种说法更可怕一些。

她张着嘴,暂时没能说出话,缓了片刻才道:“可昌留的鲛人与氾河一样都被杀绝了,他不可能是昌留的鲛人……不如画天符问问源头吧?”

长竟想了片刻,说:“好,你把那片鱼鳞给我,我去取□□斩杀过氾河的剑。”

“好!”

两人赶忙拿来了这两样与氾河和昌留有关的东西。

接着长竟拿出了澶容的头发,这还是他在若清身上找到的。

长竟之前去看若清,在若清的胸前看到了这根头发,他想长公主等人都梳着整齐的发髻很难落下长发,即便落下了头发,头发上也会带有发带留下的折痕,发丝不可能是笔直不弯曲。而若清轻易不让宫人近身,加上他是卷发,澶容是直发,因此在若清胸前的这根头发是谁的很明显。

他想到了这点捡起了这个头发,之后施了一个小法术确认,见头发向澶容那边靠,才把这根头发藏起来自己留用。

而今找到了用处,他拿出这个头发,用红纸抱着澶容的发丝,拿出金笔和属于极阴体质的人血,笔上沾着血,在红纸上从左到右地写下了许多飘逸的文字和图案。

画了许久,他收起笔长出一口气,之后把这包着头发的纸放在了鱼鳞和长剑中间,打算去看这张纸会往哪边靠。

如果红纸靠向鱼鳞,说明澶容是薄辉的血脉。

如果红纸靠向长剑,说明澶容是氾河一支的血脉。

如果红纸丝毫不动,说明澶容身上并无任何特殊的血脉。

然后令人意外的一幕出现了。

这包着澶容头发的纸在长剑和鱼鳞中间停留,左右晃动几次,明明不是感受不到牵引,却总是左右摇摆,立着一角,既不靠近左边,也不靠近右边,就在这里反复地晃动。

若是要说,这就像是纸张自己不知道自己应该靠向哪一边,只能在中间晃荡。

如此僵持了有一阵子,纸张憋了半天,最后轰的一声炸开了。

长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见没问出个所以然,便告诉长公主:“也许是氾河或是邺鱼的血脉不容人过问。”

长公主这时也冷静下来,她板着脸,凝视着碎纸落下的地方,比起恼怒生气,眼下的她注意到了另一件事情。

一件值得她高兴的事情。

她抬起手,阻止了长竟继续说下去,只道:“不必找了,也不必查了,其实我们无须知道他是哪一方的血脉,我们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就好。”

长竟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她对着旧宫的方向,若有所思地说:“我们只需要知道他的血对金龙门有用就行。”她变回了之前那个从容聪明的女人,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你不觉得这是上天送给我们的机遇吗?如今我找回了我的儿子,能摆平金龙门的澶容喜欢上了我的儿子,这不就是说有了澶容,我们再也不用忧心要是那位来自昌留的皇后娘娘不在了,我们应该如何应对金龙门。”

说到这里,她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极为狡诈的笑来。

长竟了解了她的用意,却皱着眉说:“你就不怕你做得过分你的儿子会怪你吗?”

长公主不屑道:“有什么可怪我的,我儿日后可是要继承我大靖江山的!他若是连这点事都看不透,他怎么能算一个英明的帝皇,怎么处理日后的朝堂天下?”

长公主一边说一边拉起长竟的手,表情变得柔和起来,“说来我如今也应该教教他如何治理天下。长竟,我不能继续骄纵他,这对他来说可不算好事,而我一人无法看顾他周全,还需要长竟帮我一起教养他。”

长竟听她这么说知道了她抱着什么样的念头,而一想到若清之前关心澶容的样子,他始终觉得长公主要是算计了澶容,若清必然会跟长公主闹僵。

只是长公主霸道惯了,即便他把这件事挑开了说,长公主也不一定会听。

而且……

长竟望着长公主拉着自己的手,有些可悲的想着,长公主只有在害怕和用得着他的时候,才会对他放下“本宫”的架子,只用我来与他说话,与他接近。而他舍不得这份虚伪的亲昵,便压着心底的苦涩,说:“好。”

见长竟听话,长公主满意地笑了。

澶容这时并不知道长公主和长竟说了什么,他心事重重地回到了若清身边,这时的若清还没有醒来。

若清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被子盖到下巴的位置,消瘦的脸上布满了汗水,微卷的发丝贴在不见血色的脸上,显得人乖巧又可怜。

他似乎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总是生病,总是白着一张脸,总是一副温柔愁苦的模样。

澶容没能在他醒来前解决掉旧宫的那位本来心情就不会,此刻又见他不舒服,心里就像是压了块石头,手放在剑上,有种想要砍些什么的冲动。

而他向来懂得如何压制自己的情绪,便忍着这份不快,心里琢磨着意绫的那声叔公,又想着在金龙门前看到的红衣人,和那面什么都没映出来的镜子。

他先不考虑那红衣人是谁,他现在心里最看重的是那面他明明去照了,却没有显示出他人影的镜子。而他是修士,自然不会觉得在金龙门旁的遭遇是他的幻想,只觉得这是金龙门对他的暗示。

世间灵境灵器多有自己的灵识。

就像剑修的剑有的能修炼出来剑灵一样。

而这些灵器修成的灵体一般只有法器的主人能够看到。

它们虽是有意识,但因是死物成精,意识相较于人还是差了许多,也只会听从主人的命令行事。

而金龙门修没修出灵体,有没有物化这是谁也不清楚的事,澶容倒是不能肯定地说金龙门一定有自己的灵存在,他如今唯一能肯定地说的只有金龙门肯定是在暗示他什么。

他曾看到了金龙睁眼。

睁眼之后就是那红衣人和身穿黑甲的人。

如果说这两个人里有一个是他,那之后的镜子又在影射什么,为什么他的身影没有映在镜子上?

而他想得专注,思绪停在这里许久,又想起了一件事。

他抬起衣袖,拿出了那被他关在葫芦里的单灵。

单灵在被他弄出来前正在睡觉。

白色的老鼠顺着小小的瓶口出现,就像是一滩很有弹性的水,柔软地滑了出来。

澶容根本不管她在做什么无聊事,在把她放出来之后,澶容平静地立起葫芦,在季环生把自己的小脑袋挤出葫芦的那一刻面不改色地把盖子压上。之后他看向那清醒过来的单灵,在单灵爬起来叉着腰企图骂他之前不耐烦地打断对方:“昌留的鲛人。”

单灵愣了一下,歪着头看着他,有点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废帝陈已安的皇后你知道叫什么吗?”

单灵呸了一声:“你问我就说?你以为你是谁?”她先骂了一句过瘾,然后又紧跟着说了一句,“王意绫,怎么了?”

澶容将葫芦移开,“你知道她的叔公是谁吗?”

单灵连忙把葫芦抱住,一双眼睛在宫殿内左右来回,像是想要找到逃跑的路线。

她一边盯着路,一边不忘说:“你问这个干吗?”

澶容发现她对这件事不感兴趣,冷冷地说:“她叫我叔公。”

这话一出,单灵愣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澶容,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翻了个白眼。

“即便想给自己贴金,这高枝也是你攀不得的。说话之前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你除了好看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敢妄想自己与薄辉尊上沾亲代故!我呸!”

她嘲笑澶容半天,见澶容一言不发,也不恼怒,心里隐隐有点奇怪的感觉,开始有了想要较劲的心情。

她心里有气,一定要找出澶容口中的人是谁,用对方的身份地位狠狠地嘲笑澶容真的敢想。

然后她转过身子背对着澶容认真地掰起了手指,努力地回想了一下一千年前能算意绫叔公的人有哪些。

仔细想想,妖后的出生的时候薄辉一族已经入云多年。小娃娃年轻,看见能认出的叔公肯定是当时在凡间的……如此一看……只有一个比较符合那位叔公的身份………………

想到那人,单灵的舌头忽然不会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我来了!

红衣人是邺蛟,喊的阿爹是叫的后爹珠藤。

黑甲人是十一,因为上辈子嘴毒,这辈子没了老婆。

下章就是若清没有姓的原因,以及若清是谁的孩子。

啾咪,我去睡觉啦,晚安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