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过去,她尤记得当时的自己,一身粉色小裙子脏兮兮的,扎着两朵小双鬟,傻子一般挂着眼泪鼻涕哀求他:“哥哥,小哥哥,不要对欢儿这样子笑,不要这样笑好不好……”
“呵~~果然什么样的骨头生什么样的贱种~~”他却兀自嘲讽地呵呵笑起来,素手扯下白玉,将面罩下的脸颊露出来给她看。长得得有多好看啊,狭长的眸子,清肃的五官,可那眼下角,却分明突兀地刻着一个小字——罪。
“罪啊……”他叹气,从黑木躺椅上俯□来抓过她脏兮兮的手,抚上那个狰狞的印记:“呵呵,这可是你欠我的呢,我的小美人。”
少年的手指修长却冰凉,明明见她哭得都没了嗓音,却偏让她将那一笔一划细细摸了个遍——不过六岁的孩童呀,哪儿惊得起这般吓?那一刻,她的世界恍惚了,没了声音没了呼吸没了心跳,也从此没了从前的记忆。
只有一张画面自此定格在脑海,满屋子翩翩乱舞的黑色白色帷帐,幽冥般的昏暗光线下,熏香袅袅,有俊美少年卧于正中黑色躺椅,悠悠摇着素白绒扇;那旁侧的地上匍着一众妖娆女子,这个在唱歌,那个在喝酒,还有的抚着蛇腰疯狂在摇曳……鬼魅一般可怖的梦境,吞噬了她弱小无力的心魂,再难挣扎脱身。
大颗大颗眼泪掉在他抚着她下颌的手上,徐徐滚落于地。
然后那好看的容颜便突然地变了脸,周身浮起一股厌恶而烦躁的凛冽气息,一刻间四周静下来:“带下去吧,我不想再看到她……今日在场的,一个也不要留下。”那腔调,好似在说一件再轻松不过的小事。
然后她就被送去了小厨房,每日来来回回的烧水煮汤,供美人们沐浴。美人们是定期要出谷办差的,回来后身体里总是残留着各种各样男人的味道,需要用汤水泡啊,不然时日久了,那幽道儿松弛、变色了如何再能吸引人?……失了本钱也就等于失了性命,花幽谷可不养闲人,倘若发现你过气,那么你离消失也就不远了,不用动刀见血,无数的办法让你在醉生梦死中奔赴黄泉。
可是那么多的美人,哪儿能烧得过来?没有人帮她、同情她的弱小,一群个大如牛的嬷嬷还要嫌她不够灵活,日日的打骂凌虐,她的脑袋里剩下的渐渐就只有三口锅、两只桶、一条路……每日傻子一般的来回跑。
他却日渐长高了,渐渐成了个翩翩风雅的男儿郎,依旧是那一身的黑,周身的气息却越发阴森冷冽。她再未见过他的面,偶然在挑水途中远远瞥见他,也赶紧地改道藏起来。只因听说过,所有见过他真颜的人都不见了,她也见过啊,甚至还摸过,虽然是被迫的,可是她怕他看到自己,然后忽然的记起来要杀她。
他比少年时更放纵了,常常一夜间点上数名美人相陪,他的轿子里也时常坐着各色各样的妖冶女子。花幽谷是他一个人的天下,大白日的他也不计较在轿中做着各种不要命的动作,反正一切都是他的,他尽可以随心所欲。
她有时不小心抬水路过,光听到女人声声凄厉的叫唤,都吓得浑身起疙瘩……那时候的她,真心不理解,为什么分明那么痛苦,却还要紧搂着继续相互折磨。
直到有一天,不知谁心狠地将她推下湖,然后她才明白了个中真谛……那个湖,是谷主的专属之地,从来没有人敢去吵扰他呢,她却偏偏“扑通扑通”地拼命挣扎求生。
那时候她已经十六岁了,婷婷玉立的一品绣衣娘,多少低等丫鬟艳羡的职位呀,难怪遭了人嫉恨。挂着一身的水湿嗒嗒爬上岸,还不及喘口气呢,便对上一张微怒的倾城之颜,依旧没有带面罩,只那字,却比当年淡去了不知多少。
草地上瘫软着满面潮红的美人,赤//裸着丰///满的胸与雪///白的腿,眼神里一半的绝望一半的淫//糜。羞得她,赶紧低下头来。
却不知,这一低,竟看到了他昂扬的阳刚……那样赤果果地对着她,红与青筋晃花了眼眸。
一瞬间抬起头也不是,低下头也不是,双颊烧得不知得有多烫,赶紧的跪下地拼命磕头:“谷主饶命,谷主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