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人醉睡过去, 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殷流明三人只能去别的地方看看。
现在差不多是上午十点钟,本该是艳阳高照的时候,但索拉瑞小镇的天空永远是黑沉沉的天色, 太阳模模糊糊地躲在云后, 竟然比阴天夜晚的月亮还要黯淡。
也难怪索拉瑞小镇这么冷。
“所以, 索拉瑞夫人为了长生不老修炼邪法, 榨取童男童女精血,那个什么太阳鱼神因此离开了索拉瑞小镇?”
米安培总结了一遍, 有些茫然, “这听起来感觉只要干掉夫人就行了?”
迟夕道:“听起来应该更类似血腥玛丽或者吸血鬼卡米拉伯爵夫人吧?为了永葆青春用少女的血沐浴之类的。”
殷流明摇摇头:“没那么简单。主线任务现在给我们的要求是活下去,代表在这个梦境里我们和敌人的力量悬殊极大,很难完成破关任务。”
米安培怔了一下:“殷哥,你想破关啊?”
通关和破关的难度可谓天壤之别, 谨慎地通关说不定还能保全性命,想要破关……那都是拿命去赌。
迟夕终于找到了可以炫耀的机会:“我们上一关梦境就是殷哥破关的!”
米安培吃惊地看着殷流明, 倒抽一口冷气:“原来是大神!大神现在有什么灵感吗?知道涂梦者是谁了吗?”
殷流明摩挲了一下下巴:“信息太少了。”
迟夕终于找到机会, 对米安培抱怨:“你跟着我们干什么?想打探破关情报吗?你队友不担心吗?”
米安培震惊:“你们不是我的队友吗?”
迟夕:“……”
米安培“嘿嘿”笑了起来:“你放心,我对破关没什么兴趣的, 我就是觉得跟着你们比较有意思,肯定很好玩。”
迟夕有些警惕地看了一眼米安培——因为杨角,他看别人总觉得是来坑人的。
他们一边走一边闲聊, 用了半天把这个小渔镇转了一圈, 除了提灯人竟然找不到第二个愿意跟他们交流的镇民。
中间路过庄园的时候,清晨出门时的小提琴乐依然在回荡。
殷流明忽然问:“你们听过索拉瑞夫人演奏的这首小提琴乐吗?”
“没有。”
“有点耳熟……”
殷流明道:“这首小提琴曲的名字叫《G小调小提琴奏鸣曲》, 是意大利小提琴家塔蒂尼梦中创作, 演奏难度很高, 索拉瑞夫人竟然可以演奏得这么精彩。”
迟夕有些茫然:“殷哥知识真丰富……”
“这首小提琴曲还有一个名字。”殷流明道, “塔蒂尼梦到自己和魔鬼签订了契约,之后突发奇想,把小提琴交给魔鬼,魔鬼演奏出了这首曲子,所以又叫《魔鬼的颤音奏鸣曲》。”
“梦中?魔鬼?”迟夕瞬间抓住了重点,“难道夫人就是这个梦境中的‘魔鬼’?”
米安培流畅地接下话:“如果是的话,和她交易的人很可能就是这个梦境的涂梦者!这个梦境就是涂梦者魔鬼缠身的恐惧!”
两个人眼中同时出现了兴奋之色。
殷流明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虽然这样推断看似合理,但是……未免有点太简单了。
“说不定‘魔鬼’指的不是索拉瑞夫人。”殷流明道,“或许指的是玩家呢?”
玩家是这个梦境的外来者,索拉瑞夫人为了完成祭祀而邀请玩家们住进庄园……
殷流明心中默默又补了一句:真要说的话,他自己和沈楼的关系倒是很贴近于《魔鬼的颤音奏鸣曲》的背景故事。
……
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太阳升到最高——也不过是正常情况下阴天的状态——镇民们终于出来活动了。
和提灯人说的一样,索拉瑞小镇里的居民基本都是年迈的老人,只有少数几个年轻的,看起来也得有四五十上下。
镇民们的衣服看起来都破破烂烂,有几个渔民水手模样的干脆打着赤膊,露出肋骨分明的胸膛和瘪下去的肚子。
米安培挠了挠头:“看起来索拉瑞小镇的人日子过得不太好啊。”
迟夕犹豫了一下:“但庄园里看起来很富庶。”
蜂蜜和葡萄酒给那么多玩家随意供应。
米安培道:“说不定就是从这些镇民身上剥削来的呢。”
迟夕嘀咕道:“我觉得索拉瑞夫人可能不是坏人。”
“为什么?”
“我觉得她很亲切——而且她不是一整天都在拉小提琴么?索拉瑞庄园和这些镇民之间也没什么往来。”
米安培端详了迟夕好一会,才道:“你该不会馋人家身子吧?”
迟夕:“……”
他恼羞成怒,“我有女朋友!”
米安培震惊了:“你这样的也有女朋友?快,照片给我瞅瞅!”
“滚!”
两个小朋友打闹着,殷流明目光落在码头上。
那几个渔民在码头撑上了小船,划开桨向着海面去了。
他们撑船时,有两个玩家凑上去试图跟他们搭话,被他们毫不留情地挥桨扫开,对玩家的敌意一目了然。
两个玩家连碰几次钉子,只能气馁地往回走。
路过殷流明他们身边时,还能听到其中一个在抱怨:
“烦死了,我早说了所有人都不会跟我们交流,你非要拉着我一起浪费时间——有这功夫不如去树林看看。”
“不试试怎么知道?树林很危险不能去……”
殷流明望着海平面,稍微蹙眉。
他走到码头,蹲下来观察海水。
也许是因为长久没有阳光、也许是因为天气,海水泛着一股淡淡的咸腥,颜色也如天空一般阴沉,倒像是被工业污染过的水沟。
码头旁边的木杆上雕刻着一条翘着尾巴的鱼的形状,像镇上人家门口的挂饰一样。
殷流明沉思了片刻,转身回庄园。
……
回到庄园,殷流明找到管家,提出想见一见索拉瑞夫人。
管家表情很恭敬,眼神却抬到了天上:“夫人事务繁忙,无暇接见你们。”
“夫人不接见我们,我们怎么帮助夫人完成祭祀?”
“夫人有需要会吩咐你们。”管家眼神带了些厌弃,“想要靠近夫人的凡夫俗子可太多了,您不如回去打盆水照照镜子。”
迟夕被管家盛气凌人的态度气得脸色发红,倒是米安
培适时吐槽了一句:“以殷哥的颜值也得去照照镜子啊?我觉得夫人可能还没殷哥长得好看呢!”
管家:“……”
看管家绷着恭敬的表情、脸都要扭曲了,殷流明道:“那能否给我几双手套?”
这个要求低了很多,管家表情稍微好转:“客人要手套做什么?”
“捞鱼。”殷流明面不改色,“但我怕海水腐蚀我的肌肤。”
管家无语地看向殷流明的手——别说,这人的手看起来确实很白皙,不像能捞鱼的人。
殷流明拿着管家从厨房拿来的一沓塑胶手套,转身回客房。
迟夕有些好奇地问:“殷哥,你要手套干什么?”
“防止沾脏东西。”
殷流明分了两只手套给迟夕和米安培:“你们也拿一双。”
迟夕和米安培互相看看,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收下了:“那我们现在去捞鱼?”
“我骗管家的。”殷流明坦然地道,“现在可以去睡个午觉,晚上搞点有意思的事。”
米安培顿时眼前一亮:“哦哦哦!”
迟夕则小心观察着殷流明,默默地在心底怀疑:以他对殷哥的了解,殷哥怕不是自己想睡午觉……
……
晚上用晚餐的时候,索拉瑞夫人再次出现在餐厅。
她这次又换了一身紫色的长裙,身上的珠宝首饰也搭配得流光溢彩,如同参加国会的贵妇人。
虽然索拉瑞夫人对玩家们的态度依然温和,但不少玩家在管家那里碰过壁——管家对客人的态度基本就是主人的真情实感,索拉瑞夫人对玩家们的真实态度不言而喻。
看着索拉瑞夫人身上华美的首饰,再联想到外面镇民们破旧不堪的房屋、枯瘦的身躯,更让人觉得难以接受。
纵然索拉瑞夫人愉快地分享了几个她在国外的小故事,也没把餐厅的气氛炒起来。
相反,一想到晚餐之后又要面对不知源自何处的生命威胁,玩家的脸色都沉甸甸的。
索拉瑞夫人倒是没受影响,依然笑吟吟地,等大家都吃完,惯例喝了一杯不知道是什么的红色液体,才优雅地起身准备离开。
“索拉瑞夫人,我有一个问题。”
有个声音忽然叫住了她。
索拉瑞夫人有些诧异地转身,“这位漂亮的小姐,有什么问题?”
那个女玩家握紧了拳,抬眸看着索拉瑞夫人:“我的朋友在您的庄园里失踪了,您不该给个说法吗?我要求您把他还回来!”
霎时间,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了这个女孩身上,都带着些不可置信。
索拉瑞夫人脸上的微笑缓缓消散,一双碧绿的眸子落在女孩身上,意味深长中气氛渐渐冰冻下来。
伺候的女仆们僵硬的脸上都流露出惶恐。
在一片屏息的安静压抑中,管家率先出声,不悦地盯着女孩:“太无礼了!那位先生走丢,关夫人什么事?”
女孩猛然看向管家:“管家是怎么知道我说的朋友是位‘先生’?”
管家顿时卡了一下。
他刚要反驳,就被索拉瑞夫人扬手制止。
索拉瑞夫人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惊讶:“竟然有一位先生在我的庄园失踪了!这种事应该早些报备给我知道才是!”
她转头看向了管家,“立刻安排仆人们在庄园里找一找,务必找到人去了哪里!”
管家在夫人和玩家之间打量了很久,最后极不情愿地回应:“是。”
索拉瑞夫人又看向了女孩,亲切地道:“不用担心,亲爱的,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朋友。”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心中都浮现出“矫揉做作”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