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缺听到这里,悚然动容,不等宋师道说话,便感慨道:“邪王竟有此念,也是我等之幸,岂有不应之理呢?”
宋缺这话倒不是随口说说而已,方才他们在探讨武道时便明显感觉到,邪王的武道和感悟极为特别,能够分享出来,对他们所有人都大有助益。
纵使宋家有三个大宗师,相互间也时有探讨,但他们全是刀客,道路相近,关系亲密,对彼此极为熟悉,自难触类旁通。
徐子陵的自然之道与鲁妙子一脉相承,亦多有重合之处;婠婠的天魔秘法只适女子修行,她的武道境界也灵动有余而厚重不足,难有助益;跋锋寒的刀剑双持之道与宋家三人也大致共通,所以邪王真的是他们之中最为特别的一人。
更为特别的是,邪王心思莫测,天马行空,正如此时,他明明是在向宋家示好,竟又反过来挑衅宋缺,“别急着说话啊老宋,你能做得了宋家的主吗?”
直气得宋缺拍案而起,胡子都飞了起来,“我宋缺什么时候都做得了主!倒是你这个老混蛋,又想胡乱挑拨吗?!”
“哈哈哈,你就当我是挑拨吧。”石之轩大笑几声,复又望向宋师道,“怎么样,皇帝陛下,你怎么说?”
“我自然也如阿爹一般,深感荣幸了。”宋师道似玩笑又似认真地说着,随手执起桌上的酒杯,沉吟道:“不过邪王所说的冰释前嫌,倒令我有些疑惑,不知我们究竟有何前嫌呢?”
“既然陛下这么说了,那就当从未有过吧。”石之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嗯,邪王曾在蜀中救我一命,恩深义重,”宋师道颔首致意,举杯相邀:“我敬邪王一杯。”
石之轩笑饮一杯,宋师道又说:“不仅如此,邪王更化身裴卿,为我大越经略西域,劳苦功高,朕再敬裴卿一杯。”
石之轩脸色微僵,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师道拂袖仰首、喝尽了杯中酒,专属于皇帝的霸道气势扑面而来,令他堂堂邪王都不禁停顿了片刻,才终于举杯饮下了第二杯酒。
他明白宋师道的意思,当年他在帝后大婚的第二日,已经挟恩求报,为魔门在西域争取到了一个机会。现在还想旧事重提,同一个恩情反复使用,对方可就不吃这一套了。
这样看来,石之轩确实是亏了本的。但以他的骄傲,十年前又怎能想到,继邪帝舍利之后,他会再度棋差一招,致使魔门在西域辛辛苦苦近十年,反而令大越从商贸等多个领域入手,实质上掌控了西域命脉,凭白做了嫁衣呢?
也是到了今时今日,石之轩才真正接受了现实:他独木难支,并非宋氏这个大宗师世家的对手,魔门散兵游勇,也不可能动摇如日中天的宋越江山了。
尤其是当前宋家真正的掌舵人宋师道,原本就狡诈如狐,当了皇帝后手段更加高明,实在是让石之轩都不想再跟他斗法,徒耗心神了。
所以他回到中原,原本是想看看能否试着从宋家人的手上捞回一点算一点。结果不仅成了免费的磨刀石,还要大方分享武道心得……
他是不是亏惨了?
但他也并没有其它选择了。宋师道聚拢了年轻一代的顶尖天骄,又拉上宋缺坐镇,铸成煌煌大势——如若不加入其中,再过些许年月,这江湖天下间哪里还有他石之轩的立足之地呢?
至于说石之轩就此认服,魔道巨擘的脸面往哪里摆……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
连祝玉妍那顽固的老妖妇都抛开了脸皮,放任“婠婠倒追徐子陵”的流言在江湖上口口相传,那么他石之轩只会做得更绝,亲身上阵……想他邪王曾失恋发疯,也曾化身裴矩出仕大隋,还曾假扮秃驴敲过木鱼……脸面是什么玩意儿,石之轩会在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