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把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左耳后,毫不留情挖了下去。
心跳当场停了一拍。
我知道他在干什么。
——他在剜耳后的开关。
怪不得会留下那道疤,原来是他自己干的?
挖去开关的过程不太顺利,漫长得没有尽头,他起初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到后来,手上力道越重,他可能是再无法忍受这股剧痛,喉咙里迸溅出一声声凄厉嘶哑的惨叫。
我从没有听过他这样的叫声。
就连当初他喝下那瓶药剂之后,独自一个蜷缩在阳台时,也没有发出这样的声音。
很痛。
他痛得跪倒在地,浑身颤抖,可饶是如此,手上的力道却没有减去半分。许久之后,叮铃一声,小小的圆形开关掉落在地板上,滚了出去,撞在桌脚上,停下了。
完成这件事之后,他手上的小刀也猛地落地,刀尖上有血。
似是陡然被抽去了力气,他颓然躺倒在地,蜷缩着,躺了很久很久。
却笑了。
嘴角上扬着,十分愉悦,像是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心愿。
他就这么生生挖去了那颗小小的开关。
我震惊骇然,无法动弹半分。
还能说他是人偶吗?
这样的他,会痛会叫会流泪,甚至会流血的他,与人有什么区别?
最后来到一个月前,他再一次出现在视频里,戴着眼镜,穿戴整齐,已经是我熟悉的邻居‘梁枝庭’的模样。
他对着桌上的那一颗心脏说:“我走了。”
“我会找到他的。”
“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
“我不后悔,也不害怕。”
“我很想他,很想见他。”
“是啊,”不知道他和这颗心脏是怎么沟通的,又说了什么,但他突然笑了起来,轻声说道,“我爱他。”
关了电脑,我恍惚了许久,坐在椅子上久久无法回神。
爱我?
又说爱我。我都那么对他了,他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
……我这样的人,谁会真心又长久地喜欢我?
明明就连和我拴着一根脐带的亲妈都不要我。
童话总是美好的,故事里的主人公被坚定的选择,被毫无保留的爱着,过幸福又快乐的人生。
我一直以为这种感情与我无缘。
可原来,也许我早就得到了。
是啊,管他是什么东西,是不是人类,浓烈的爱意从何而来,这些又有什么要紧?
结果是好的不就行了吗?
我起身,躺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手指摩挲着那些爬行的痕迹。
他被我拆毁,又自己拼接好,不恨我,不怨我,还说爱我,即便被我删去了记忆也仍然还记得我,痛苦的时候念我的名字,好似我是他的精神支柱。
我这样不堪的人,居然也有这么一天。
我怎么可以现在才想通,我其实早就得到了一样只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既然如此,我怎么能够轻易放手。
也许从那碗长寿面送到我嘴边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不该放走他。是我蠢笨,傲慢,目光短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