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拂前日里已经同情过了,她为一茬一茬的流民留下食物,换来的只是更多的流民尾随、已经眼前成军的流民。
孟长鹤转头看向秦王,嘴唇微微颤动:“秦王……”
稍微读过史书的人,都该知道这是什么。
流民一旦有了组织,有了追逐的目标,姬无拂就不能再同情,也不敢再同情了。晋朝在北方游荡的流民乞活军就是最好的例子,距今不过四五百年。
孟长鹤虽然心软,手却把弓箭握得更紧了,她要说出口的话姬无拂不必猜也知道。下令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即使是反叛的流民,也会是史书上一大败笔。声名——对于皇子来说还是比较重要的。
但是,姬无拂毕竟是皇子,她不会因为名声而失去官位、爵位,而孟长鹤才是那个修成文与武、货与帝王家的人。
姬无拂打断了孟长鹤话:“不必多说,令全军传颂,凡是靠近三丈内者,杀无赦!”
卫士由内及外复唱,先是参差不齐,第三遍时异口同声:“三丈内者,杀无赦!”
福州远离京畿,此地庶民未必通官话,但冲天的叫喊声还是震慑住了老弱流民,停步不再匍匐上前,而是趴在地上祈求怜悯。
整整三刻钟,空气中只有老弱嘶哑含混的祈求声响。后面的流民还在观望形势,姬无拂却不能留在原地仍由对方拖延时间,等到天黑之后对方看不清人,如果随意冲杀起来,自己这边肯定也要乱。
姬无拂再下令,抛弃三车粮,将马匹系到其他马车上,再把马车聚集起来,慢慢向南方走。流民手中难以收集兵器,弓箭数量必定有限,总归她们的人数上是拼不过的,不如一直向前走,尽可能地在今晚走出一条出路来。
车队在卫士护持下,先缓慢地绕过老弱流民随后加速前进,老弱流民中还有要起身追逐的,下一刻他的手就被一支羽箭钉入地面,湿润方寸土地。
由此作为警告,流民果真不再上前,而是将目光投向遗落在原地的三车粮食。老弱能被驱赶出来作为诱饵,平日里也是仍由打骂,衣食无着。凭流民的人数,这三车粮食,如果此刻不去沾一沾,往后也落不到他们的嘴里。有一个动身了,其余人立刻跟着转头扑向粮食,不顾麻袋中豆米干燥,直接往肚子里咽,混个肚饱,再多活几天。
在山间观望的流民也终于按捺不住,如果此刻不出手,天就要黑了。
此起彼伏的土话中,一群群人冲出来奔向车队。先冲出来的奔赴能吃进肚的三车粮食,后面跟上的自知赶不上趟,奔向车队试图浑水摸鱼。
但无论出发点是什么,流民中的每个人心底是不是真的想和朝廷做对,此时此刻他们都已经是姬无拂的敌人。一如姬无拂方才所言,只要靠近三丈之内,就会被卫士砍下头颅、刺中脏腑。
手中拿着棍棒树枝的瘦弱流民,对上装备齐全的正规军,注定是无需多想的结局。
但卫士也有疲惫的时候,流民赌的就是人数众多。
孟长鹤手中不断发出羽箭,密集的流民数量,闭着眼也能射中一二。姬无拂侧耳在听,死亡才刚刚开始,就已经有流民在奔逃了。被裹挟着冲下山,却不代表人都是甘心送死的傻子。只要阵型不乱,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