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2 / 2)

大汉第一太子 时槐序 23447 字 5个月前

“他这样的人物,岂会甘愿一辈子屈服于匈奴之下,受匈奴控制?这些年他对匈奴也不完全臣服,时常阳奉阴违,只是没把心思摆在台面上撕破脸而已。

“博望侯在乌孙之时,猎骄靡待他如贵宾,客气有礼。二人交谈中,猎骄靡曾多次询问大汉局势与国力。

“博望侯离别之际,他亲手送上厚礼,并让其转达自己对陛下的问候。”

刘据懂了:“他这是在试探。无法以本国之力对抗匈奴,便想要寻求大汉的帮助。他询问博望侯那些话,就是想知道大汉是否有此实力,又是否有与他合作的意愿。”

霍去病点头:“不错。但如今河西未复,张骞出使西域都不知何时能成行,此事言之过早。所以即便提议,也只是三三两两,陛下没表态,也就暂且搁置了。

“现在又重新翻出来,还多出好几份上书。上书之人大多与盖侯王信交好,尤其最近修成君为了广仲到处送礼,跟疯魔了似的。要说这里头没有他们的手笔,谁信呢。

“虽说目前还未提及选谁和亲,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是冲着鄂邑

() 去的。这是觉得自家孩子吃了亏被摆了一道,而鄂邑却毫发无损,认为处置不公,心里不舒服,想要报复呢。”

“不公?”刘据蹙眉,“旁人若言不公也就罢了,广仲与王充耳也配?

“早年他们俩强占民田,欺男霸女,横行无忌,惹出多少混账事。不都是仗着权贵身份与太后脸面摆平。真要论公正,他们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凭什么他们伤害别人的时候无视公正,轮到别人伤害他们时,就说不公?更何况,案情虽已查明,但处置未下,他们怎么断定二姐是毫发无损?”

说完,刘据似是突然想到什么,身形一顿,神色莫名:“这事不对劲。”

霍去病轻嗤:“有什么不对劲的。早些年太后康健,田蚡还担任丞相之职。田王两家如日中天,修成君也是风光无限。他们行事嚣张着呢。

“后来田蚡死了,太后没了,他们才收敛了些,但也仅仅只是略微收敛了一些而已。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不,一旦涉及子嗣利益,击中他们最在意的东西,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不过这回田家竟然没掺和,但也意外。大概因涉事的是广仲与王充耳,没他田家的人,不想跟着蹚浑水吧。”

刘据摇头:“我不是说他们不对劲。”

霍去病不解:“那你说什么?”

刘据突然站起来往外冲,霍去病莫名其妙:“你去哪?”

“我有事,你别管。”

霍去病:……当我想管你吗。

呵,小孩子就是思维跳跃,想一出是一出。爱咋咋地。

出了门,刘据停下来,将丰禾叫过来:“你去一趟二姐那边,若她要去寻父皇,一定拦住。告诉她,和亲之事我会解决,务必让她不要动。”

丰禾不明所以,却还是恭敬应诺,依言照办。

********

鄂邑住处。

李姬没高兴几天,又愁苦起来,握着鄂邑的手开始落泪:“怎么会这样。明明没事了,明明都解决了,怎么会……早知如此,还不如嫁给王充耳呢。”

她这头六神无主,鄂邑却表现得很淡定:“阿母,在我看来,和亲没什么不好。”

李姬愣住,差点以为鄂邑被吓傻了,不然怎么会说如此胡话。

鄂邑言道:“阿母,我不是你。我不想只求康健安稳,我想要腾飞,想要干出一番自己的业绩。但我不受父皇重视,地位权势不及长姐三妹。在长安,我诸多受限,难有作为。

“相反,西域看似艰辛,却是我最佳的出路。我此去,绝不会做和亲的摆设。我会想办法改换乌孙天地。

“长姐说得对,我若能有一番作为,必将成为和亲史上第一人,青史留名。”

最后四个字说出,鄂邑心头跳动得十分猛烈。

“而且若我主动请缨,得到父皇赞赏,便能快速获得父皇关注与重视。有我大义之举,此行不论成败,都可惠泽于你。阿母能顺势获得位分,往后在宫中

也会好过许多。”

李姬连连摇头:“我不要什么惠泽,什么位分。我都不要。我只求你好好的。”

鄂邑轻叹:“那阿母觉得,我若不和亲,当如何?依照先前赐婚嫁给王充耳?事情闹成这样,旁人不知,王家不会对我不起疑,否则也不会有如今的和亲上书之举。

“即便我是公主,他们不能将我如何,却也有办法恶心我。我若嫁过去,日子会好吗?尤其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可是……可是现在……”李姬嗫嚅着,“现在王家已经自请解除婚事了。”

“阿母,你当王家为何自请解除婚事?因为王信要为王家谋划,这是其一。其二,只有我与王充耳的婚事解除了,才能顺理成章谋划让我去和亲啊。”

李姬喃喃着:“但是……但是……”

“但是总归他上书了,对吗?可父皇暂未批准,按下不表。就算父皇批了又如何。没了王充耳,阿母想让我嫁给谁。”

“谁都可以,只要不去和亲。”

这个答案鄂邑并不意外,却仍旧不是她想要的。

她心中曾有个朗月青松般的存在。之前她心心念念与王充耳解除婚约,非是觉得没了王充耳,她就能与对方喜结连理。而是这般一来,她至少拥有了可能的机会。

她并非不明白这个可能十分渺茫,实现的几率微乎其微。

可先前她想着总要试一试,为自己争取一回。否则她怎能甘心?

现在她不这么想了。长姐一席话让她茅塞顿开,明白了很多东西。

就算成功又怎样?就算借助他的光芒被众人看到又如何!

接下来呢?她难道求的仅仅只是一份情爱吗?不是的。从来不是。她也想拥有更大的作为。那么嫁给他之后她的前路在哪里,她该往何处去?鄂邑很迷茫,她不知道。

更何况,那么优秀的长姐尚不能让他动心,如此晦暗的自己又怎配与他并肩?

他是璀璨的空中星,明亮的天上月,不该被她沾染上尘埃。所以仍旧让他去做他的星月吧。她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阿母,我想再为自己争取一次,我不想困于长安,放手让我自己选择一次吧,好吗?”

鄂邑看着她,眼带希冀。

李姬哑然,想到她此前的宣泄之言,千万劝阻卡在喉头,竟一句也无法说出口。

鄂邑抱住她:“阿母别怕,我会好好的。不管在哪里,我都会好好的。”

李姬泣不成声。

鄂邑好一通安抚,见她终于情绪平稳了先,才站起身走出去,准备前往面圣。

谁知一出门就遇上丰禾,硬生生被挡了回来。

********

刘据寻到卫长时,卫长正与诸邑在一起,将侍女们都遣出去,刘据开门见山:“长姐,和亲之事是不是你谋划的,你是不是想让二姐去西域和亲?”

卫长怔愣,叹息一声,知道阿弟聪慧,却仍是意外他竟聪慧至此,见

瞒不过,干脆认下:“是。”

“所以当日对二姐说那些话,你是故意的,提匈奴与西域也是故意的。你就是想在她心里埋颗种子,挑起她的念头,对吗?”

卫长点头:“不错。但我有私心不假,那些话也确实是我心中所想,肺腑之言。我是帝王爱女,不可能去。

“古往今来,和亲之人可以是权贵之女,可以是宗室之女,甚至可以是不受宠的庶出公主,却不会是帝王嫡出爱女。

“若令帝王嫡出爱女和亲,会显得我汉室朝廷无能,也是对父皇的侮辱。所以我即便想,也不能为。在这方面,鄂邑不受宠反而更合适。”

刘据蹙眉:“那田王两家跟修成君的手笔呢?”

卫长摇头:“这点与我无关。按我的计划,鄂邑是有野心有抱负之人,她不愿嫁给王充耳是真。但即便对表哥有旖旎心思,想嫁给表哥,也不单纯因为喜欢。

“她是想借表哥的光环再谋其他。可是如何谋,往哪方面谋,她尚未找到方向,这条路的前方是混沌的。而我现在给她指出了一条更清晰的道途,她不会不心动。

“和亲二字已经成为她的考量,过几天我再找机会让她知道前阵子朝堂曾议论过的和亲乌孙之事,她大概率会有所动作,主动去同父皇请缨。

“我没想到,王信跟修成君也想到这上头,还直接用此做筏子,闹到朝堂上去,以此报复皇家公主。只能说,太后在世时,将他们惯得太厉害了。”

天子犯法从来不与庶民同罪,公主亦然。王充耳与广仲自己都一屁股烂账,王信跟修成君哪来的勇气这么做?

对此,刘据懒得评价,田王之举非长姐推手,他松了口气,又问:“长姐,为什么?”

卫长轻叹不语。

诸邑解释道:“因为此事于国无害,反而有利。此为其一。

“二姐并非只有这一条路可走,长姐未做逼迫,将选择权交给她自己。她若选了,就是她心甘情愿,甘之如饴。此为其二。

“其三,长姐要的不单单是普通和亲。她想赌一把。赌此事能成,赌在我们的帮助下,二姐能在乌孙有所作为。

“就算不能完全掌控乌孙,但只需掌控部分,拥有一定的势力权柄。他日就能成为你的盟友。”

“我?”

刘据敏锐察觉到诸邑用词的不同,“你的盟友”,而非大汉的盟友,一字之差,谬以千里。

诸邑眼眸含笑:“是,你的盟友。阿弟,你是太子,但也仅仅只是太子。你还小,如今或许用不到,但不代表日后用不到。”

太子与皇帝一线之隔,可以一步登天,也可以一步跌落。

父皇除阿弟外,还有刘闳,日后也会有旁的子嗣。即便阿弟现今得父皇宠爱,地位稳固,焉知日后呢?

长姐的顾虑并非杞人忧天。

居安思危,未雨绸缪才是上策。

但这些话诸邑不便明说,有挑拨刘据父子关系之嫌,她不能在什么都没发生之

前去刘据心里种根刺,所以只能点到即止。

然而饱受弹幕各种乱七八糟言论“熏陶”的刘据听懂了。

想到弹幕所言自己的结局,再联想弹幕提到的“李世民李承乾”、“康熙胤礽”,刘据虽不知这些人是谁,但就弹幕言辞可以得知,无一不是前期父子情深的帝王太子,后期……后期不说也罢。

刘据深吸一口气:“她若能事成,作为我的盟友,自然偏向我。日后可站在我身后为我增添筹码。倘若他日出现何等变故,有她在的乌孙,或许还能成为我最后的退路。”

真到了那一步,他只能乘势而起。成功,登顶龙位。失败,大汉他自然呆不得了,但如果能退避乌孙,也是一条活路。

这些话太敏感,不便直接宣之于口,因而刘据也与诸邑一样,点到即止。

卫长诸邑互视一眼,眸中满是震惊。没想到刘据如此年纪,竟什么都明白。

这模样,答案自现。

刘据叹息:“难怪长姐问我怪不怪二姐。若我说怪她,你便不会做了,对吗?”

卫长轻笑:“阿弟,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我不会选一个让你心有芥蒂之人。即便她是我目前最好的选择。”

“所以在得知我的想法后,你让我去为她说情,是想先施恩,让她记住我对她的恩情。”说完,刘据蹙眉,“但人心是会变的。她就算现在感恩我,焉知日后不会反水?”

诸邑轻笑:“阿弟,长姐怎会把一切押注在恩义上。你觉得二姐若前往西域,在本朝可还需帮手?”

刘据一点就透:“自然需要。她需要大汉的支持与态度。甚至有些时候,部分需求父皇与朝臣会有犹疑,这时就需要有人为其斡旋争取。我们就是最好的‘斡旋争取’之人。这就是二姐说的与她有利,与我们有利?”

说完刘据仍旧摇头:“还是不保险。”

因为这种互相需要,当需要不对等时,是可以被取代的。

刘据蹙眉,忽然想到一点,姐姐是不是还提到过“在我们的帮助下”?帮助……

念头刚刚闪过,就听诸邑又说:“阿弟,二姐不会独身去西域。寻常和亲,都会配备和亲队伍,卫队仆婢一样不少。更别提她还带着如此重要的使命,配备给她的和亲随行队伍会更多一些。”

果然如此,刘据惊醒:“卫队多会出自军中,仆婢也多会从宫里选。前者舅舅与表哥声望斐然,权柄极大。后者,母后更是后宫之主。”

这种优势,安插人太容易了,甚至做得聪明点,安插一大半都不是问题。

诸邑看向卫长:“卫队仆婢尚在其次,二姐若想成事,还需有本事有能力的心腹助力。在这方面,长姐可已有准备?”

卫长没有否认,直接道:“她宫中侍女能力太弱,伺候日常起居尚可,其他就不太行了。所以我挑了两个人,会寻合适时机,送到她身边去,做她在乌孙的陪嫁侍女。”

诸邑了然,半点都不意外。

刘据恍然:“

有这些布置(),若只求活命退路倒是不成问题?()?『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也不必二姐始终对我死心塌地。即便哪日她不愿再联盟,想要分道,只需无害我之心,便不打紧。我们可以彼此安好。但她若生害我之心……”

诸邑轻笑:“阿弟可知何为陪嫁侍女?”

诶?

刘据对此有些懵。

卫长解释说:“陪嫁侍女乃公主携带之媵妾,也可侍奉乌孙王。若鄂邑不生异端,她们会助其上位,为其谋划;

“若鄂邑滋生异端,对你行不利之举,她们会想办法架空鄂邑,遏制住她。而这时,安插在随行仆婢卫队里的暗棋就会出现,稳定局面,等你命令。

“你可以自行决策是另做他法,还是让陪嫁侍女直接取而代之。这些暗棋平日不会暴露身份。鄂邑不知,侍女也不会知。他们不偏帮任何一方,只做平衡,听命于你,待你下令。”

刘据:!!!

恩义做引,互助为诱,再辅以心腹侍女、仆婢卫队……

长姐好大的手笔,可以说将方方面面都考虑进去了,能做的保障都做了。但是……

“就算二姐主动请缨,长姐如何确信父皇一定会答应。”

“我不确信。”卫长摇头,“若是匈奴,父皇必然不会答应。但乌孙不同,与我们并无血仇,彼此是可以实现共赢的。

“尤其鄂邑不蠢,她若请缨,绝不会以寻常和亲角度。她会借‘执掌乌孙’这点来尝试说服父皇。

“父皇或许不需要一个简单的和亲公主,但未必不会心动一个或许能成为乌孙摄政王后甚至摄政太后的公主。

“如此乌孙便等于在我大汉手中,与其他藩国无异。若真能成,我们还能以乌孙为据点,野望西域。”

刘据眼珠微动。若是如此,父皇确实可能心动。尤其鄂邑并不受宠,他对鄂邑可有可无。鄂邑能成功最好,不能成功也无妨。

既然如此,为何不试试呢?

刘据抬眸:“长姐,若是我不答应呢?”

卫长顿住。

“长姐考虑到了这么多,不会没想过此去乌孙有多凶险。即便是在打下河西之后再去,最多也只是中途不至于被匈奴所掳。之后呢?

“匈奴若得知我们与乌孙和亲,会否阻止,又会否有所动作。譬如也派个公主去乌孙。到时候谁大谁小,二姐要如何自处。

“更别提西域风土人情与中原截然不同。二姐远离故土,在陌生国度,本就需要花大力气适应。尤其她还带着‘使命’。

“猎骄靡即便不再年壮,却离年迈还有段距离,耳清目明,没到糊涂之时。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动作,已经足够艰难。

“除此外,二姐还需防备匈奴的威慑。若匈奴对乌孙施压,乌孙不愿意跟匈奴撕破脸去硬碰硬,会如何应对,会不会妥协?一旦乌孙退让,二姐处境就会更艰难。

“这条路,前途未知,生死难料。”

卫长垂眸。她知道。但风险与收益并立。风险愈大,他日成功后所获收益也愈大。这世上人与事少有一蹴而就者。尤其是大功绩大事业,多是浪涛汹涌,荆棘遍布。

既有金龙腾飞之野望,又如何能畏惧前方之险阻。

因而于她个人之见,她是愿意去闯一闯的。但她也知,并非人人都如她所想。所以她将选择权交给鄂邑自己。若无迎难而上之决心,破釜沉舟之魄力,她便是去了,也将一败涂地。不如不去。

“长姐。我并非特意为二姐说话,也并非单单为二姐担忧。今日若去的是任何一人,不论是公主,还是宗室,亦或贵女,甚至平民,我都不会答应,更不愿答应。

“长姐,我费尽心机弄出这许多东西,指南针、马具、望远镜等等,是为了什么。

“为了强盛大汉,让我汉室成为举世霸主,不必为外族所扰;让天下子民都可以安居乐业,不必为生计所困;让边关百姓都能够正常生活,不必为安危发愁;

“更为我大汉将士可以安度余生,不必马革裹尸;为我汉室所有女子可以把酒言欢,不必受和亲之苦!”

一句一句,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若说刘据此前所言,尚在卫长思量之内,那这几句话却着实另她心尖跳动,震在当场。

汉室,子民,百姓,将士,女子……

字字句句,在耳边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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