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邑脑海中闪过那抹如朗月青松般的身影,深吸一口气,不自觉握紧双拳,“可我不能。有太后临终求的这门亲事在,我甚至连去到他面前表明心意的资格都没有。
“我若不想所嫁非人,若想给自己一个可能的机会,便只有另辟蹊径,谋求他法。”
他面前?谁?
侍女一脸迷茫。公主有倾慕之人?是谁!而且这跟勾起广仲的兴趣有什么关系?莫非广仲能有解决之法?
即便对方有。去了王充耳,引来广仲,不也是逃出虎穴,又进狼窝吗?这算什么法子!
鄂邑却笑起来,她没有解释,也不打算解释,事情未成之前,有些东西她自己知道就好,没必要宣之于口,扩大风险。因而她只是嘱咐说:“此事不必让阿母知道,免得阿母担忧。”
这便是不愿继续话题了,侍女嘴唇动了动,叹道:“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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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襄的出现让刘据的兴致瞬间消散,本来定好数日的行程戛然而止。刘据气呼呼下令回宫。皇宫曹襄总不能一直呆着了吧。
但即便如此,刘据也没干放松警惕,决定做卫长的跟屁虫,卫长去哪他去哪,每日除了学习睡觉在东宫外,其余时间都在卫长宫殿,谁来劝都不好使。
如此过了几日,全然不见曹襄身影。刘据有些奇怪,派人去打听才得知,曹襄不晓得从哪找了个狗头军师。
狗头军师说他刚知道此事,正是最生气的时候,这会子越出现越碍眼,他肯定一见就烦,心里更窝火。不如沉寂一阵子,等他缓和过来,气性消了些再谈其他。
对此,刘据表示:呵呵。
出现碍眼?那你有本事一辈子别在孤跟前出现啊!男子汉大丈夫,该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果决与魄力。遇到困难就躲,如此怂包,哪来半点男儿气概。
这种人日后如何保护阿姐。要来何用!
呸!
刘据骂骂咧咧,丰禾疑问询问:“殿下不是不想他来?如今他不来,殿下不该高兴吗,怎么更生气了?”
刘据叉腰,理直气壮:“孤是不想他来,但他不能真的不来!他不来怎么表示他重视阿姐!”
丰禾:……行吧。
刘据想了想,突然记起一事:“当初劁了的猪跟黑室养的鸡,现在有小半年的吧?”
“是。殿下让家畜饲养处的舍奴记载好猪与鸡的长势,每季汇报一次。算算时间,差不多快到下一次汇报的时候了。”
刘据眼珠骨碌转悠,不知想些什么,起身去了趟家畜饲养处,瞧见猪与鸡的情况远超心里预期,神清气爽,立刻折腾起来。
宣室殿。
刘据眼巴巴望着刘彻:“父皇快尝尝。”
刘彻一头雾水,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觉得今日午食不就是寻常的猪肉鸡肉,不懂为什么儿子这般兴奋,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讲究?
带着好奇,刘彻吃了口鸡肉,微微蹙眉,肉质虽嫩,却略显松散,不如从前紧实爽口,虽疱人处理的还算不错,但只堪称差强人意,并不出奇,有些失望。
再吃猪肉,刘彻细细咀嚼着,眉宇缓缓舒展。与鸡肉不同,这个猪肉与以往相比,肉质更鲜嫩细腻,且几乎尝不出来腥膻味。
刘彻惊讶:“你新发明的料理之法?”
刘据笑眯眯摇头:“不是哦,没做特殊处理,只是寻常做法。关键在食材。”
食材?
刘彻一顿,猛然想到什么,更震惊了:“是你当初劁的猪与黑室养的鸡?这才几个月,便能吃了?”
“鸡的个头已经很大了,足够宰杀。猪还稍显小了些。这不是想让父皇真切感受到效果吗,我就让人将就着杀了一头做给父皇尝尝。父皇可要亲自去瞧瞧。”
瞧,当然要瞧。
刘彻立刻让人去请大农令与五令丞、畜牧史,大家一起前往家畜处。
不瞧不知道,一瞧,所有人都惊呆了。
刘据一边指引一边解说:“左边圈里是劁了的猪,右边是没劁的。鸡也是如此。现在这批个头已经不错了,我让舍奴都挪出来,另外放了一批进去。”
刘彻瞳孔微缩。这些鸡的个头何止是不错,比旁边按照旧方法养了一年的都大。还有猪,区
别虽然没鸡这么大,却也肥了二分之一。再回味之前的味道,就更美了。
大农令瞠目结舌,畜牧史更是不敢置信:“敢问太子殿下,这当真是只养了半年的鸡和猪,都是从刚出生开始养的?”
刘据摇头。
畜牧史眼中惊喜退却,就说嘛,这个头怎么可能是半年。结果便听刘据道:“出生开始养的,但养了五个多月,不到半年。”
畜牧史:!!!
他张大嘴巴:“这……这速度……微臣掌畜牧之事十数年,从未见过这么快的长势。它们……它们莫不是吃仙丹了吗?”
仙丹?刘据撇撇嘴,招手让负责人上前,递上记录的竹简。
“我让他们每日观察,每旬称重,全部登记在案。这半年来的长势,所喂养吃食上面都有。你们自己看。”
刘彻接过竹简,翻阅完毕,递给大农历,再递给令丞、畜牧史。
待竹简在众人手中过了一圈,众人表情都严肃起来。
这登记太详细了,不但有每旬每只猪与鸡的长势变化,就连每天喂了几顿,喂的什么,喂了多少都一一写明。
更令人震惊的是,全是普通吃食,与以往喂养并无不同。尤其……
几人齐齐望向对比鲜明的左右圈舍。
吃食一样,次数一样,分量也差不多。单单只是一个阉割与被关黑屋的区别,效果竟相差这么大!
刘彻眼眸深邃。
大农令与令丞心潮澎湃,畜牧史更是激动的满脸老肉都在抖动。他们看向刘据的目光逐渐炙热。
这是什么神仙太子!会做指南针,会做马具,会做望远镜,如今竟然还会畜牧之法。太子到底还有多少东西是他们不知道的!
惊喜,惊喜,太惊喜了。
大农令言道:“陛下,此法既有奇效,当使人学之,以传民间。”
刘彻点头,确实该授之于民,且越快越好。
刘据眼珠骨碌转动,蹭到刘彻身边:“那父皇打算将此事交给谁?”
大农令&令丞&畜牧史:……
国库钱财、天下农蓄之事皆归大农令,且我们人就在这呢,不给我们给谁?太子殿下,你这话什么意思!合着你没打算交给我们,叫我们来干什么,让我们眼睁睁看着?
畜牧史更是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刘据面前:“臣愿担此职,求太子殿下教授臣阉割黑屋喂养之法!”
刘据:……这么用力,你膝盖不疼吗?孤听声音都疼。
畜牧史显然没觉得疼,只怕刘据不愿,语气有些着急:“太子殿下莫觉得养猪养鸡是小事,令其长势加快也没什么打紧。需知天下百姓存活于世,靠的便是农与畜。
“若百姓皆会此法,便可圈养量产。我大汉贵族豪绅不少,食不厌细、烩不厌精者比比皆是。需求众多,或自用或贩卖,都是温饱活命的根本。这等同于给了他们现有命脉之外又一条活路。”
刘据点头:“孤知道
。不过黑屋好弄,劁猪讲究技术,并不是谁都可以。”
“臣愿学,臣肯吃苦,不管多难,只要肯钻研肯努力,总能学成。就算臣不可以。畜牧室下还有刀法娴熟的屠夫,也可让他们一试。”
刘据又道:“也不是劁了猪,或是用了黑室就行。猪圈黑室的打扫布置也不可或缺。”
畜牧史挺直胸膛:“殿下只管罗列分明,臣必逐字牢记,倒背如流。”
刘据:……倒背就不必了。
刘据觉得他没完没了,为了能得到这门喂养技术,什么都肯答应,不得已只能把话说得明白些:“你是畜牧史,此事交由你合情合理。
“但孤以为,事关重大,你官职太低了,是不是再派一个身份高点的人与你一起,也方便他安排统筹?”
畜牧史:???
大农令&令丞:???
就去教一教百姓怎么劁猪养鸡,用得着职位过高吗?若说安排统筹,畜牧史掌琐事,其上自然还会有令丞主管啊。你要觉令丞身份还不够,大农令总行了吧。大农令位列九卿呢。
刘据撇嘴,觉得这群人真是一点都不懂他,跟他半分默契都没有。
会不会看人脸色,怎么这么不上道呢!
刘彻却是知道自己儿子什么性子的,虽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已然察觉出他不对劲,问道:“那你觉得谁人合适?”
“不如交给曹襄表哥吧。”
有人接话,刘据立刻顺杆回答,生怕晚一步,这杆子就没了。
刘彻:……
大农令&令丞&畜牧史:……
刘据眯起眼睛,笑得宛如狐狸:“畜牧史也说此事极为重要,关乎百姓民生。若实施得当,可使百姓受益匪浅。我大汉的家畜圈养也会有一场革新。其意义深远不可估量。
“所以此事随意不得,必需派一个行事谨慎、细心妥帖之人。我瞧着表哥就很好,虽是少年,却难得成熟稳重,有手段有才能。堪当大任!”
众人:……
太子殿下,你认真的吗?曹襄袭爵平阳侯,乃平阳公主独子,看陛下态度是要着重培养的,但大概率是往军中去。虽去年虽去年战事不曾参加,可下回恐就要上场了。
你让他来管畜牧之事,这方向是不是不太对?
你就算和他亲近,想给他攒功劳,也不是这么个攒法啊。
诶,不对。若太子殿下只是想给曹襄攒功劳,殿下手中多少好东西,哪方面不能攒,何必非得畜牧?不寻常,此事必定有诈。
大农令与令丞畜牧史互视一眼,各自心念转动。
刘据笑嘻嘻说:“表哥正年轻呢。年轻人多锻炼锻炼,总没坏处。”
刘彻嘴角抽搐,呵呵,说得头头是道,你猜朕信不信。
刘据上前挽住他的胳膊,眼睛眨巴眨巴:“父皇就说好不好!”
对上那双纯真无邪的大眼睛,刘彻心脏仿佛承受了一击,实在没忍心拒绝。
罢了罢了,曹襄就曹襄吧。反正只要不是朕啥都好说,成全了臭小子这点小心思又何妨!
大农令等人:……陛下,你的原则呢!
曹襄:……我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