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头埋在双膝间。
晚风吹拂起她宽大的袖角,连带披帛都是波涛起伏的轮廓。
头一回,他没有觉得这是她回风流雪的好风姿,只觉她惶恐道颤抖。
裴湛步履无声,耳力又好,前衙话语一声声跌入耳中。他唤来琳琅琥珀,嘱咐仔细伴着公主,自己返身回去前殿。
其实和他预想的没多少区别,扯高调的那几位所论亦同蓝祁所言基本一个意思。
是故入殿后,亦将同蓝祁后来所言,重新再说了一遍。
他身上有文臣的清润文雅,便让人感觉亲近。然当真近身后,周身弥散的却是武将的肃杀和凌厉。
他道,“十一年前,公主听从其恩师之言,为山河黎民和亲突厥;十一年后,为与突厥联兵,又要委身其师父。她不愿意,便是罔顾天下臣民,无忠义之心。”
“且听裴某将话说完。”裴湛止住了欲要言语的人,继续道,“裴某是有私心,那又如何?但凡昔年,但凡今日,所要之人乃尔等妻子,尔等也能大公无私,慷慨献之,且再来指责裴某的不是!”
“明明错的根源往前数是异族侵扰,眼下是内臣不正,再往下论也该是我们七尺儿郎无能,如何便归因为一介女子之罪?唾她红颜祸水?”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裴湛直面方才论调最高的四个人,招威校尉、飞骑尉、中牧监、中州司马。
合了合眼道,“裴某闻二月里尔等已有此论,殿下亦回话与你们。彼时此论者十人,其余六位当是领会殿下话语,你四人如此固执已见,左右不适合在公主府任职……”
“中郎将,纵然你官居三品,但是吾等职位你并没有权力罢免。”中州司马李潇终于忍不住出口。
“裴某自然无权罢免,然非议君上,毁公主声誉,本就是重罪。”
“裴将军如何没有?”不知何时至此的萧无忧踏入殿来,“孤赋予他的权利,他之言行一字一步皆代表孤。”
萧无忧抬手示意其他人免礼,只理衣落座,“此四人脱去官服,杖责三十,逐出公主府,永不录用。”
“殿……”有人欲求情,罪不至此。
却闻萧无忧话语先起,“愚蠢和固执,是宦海中的忌讳,更是为官的原罪。”
“多谢殿下教诲,臣等谨记于心。”
日落,诸臣散。
正座上的萧无忧面色垮下来,一片萧瑟。
只看着人影一点点散去,看爱人面容回首。
“过来,抱抱孤。”万人之上的镇国公主满目疲惫,嘴角扯出的笑带着自嘲和落寞。
裴湛抱她回房,吩咐传晚膳。
萧无忧没有胃口,搅着汤匙发愣。
片刻似乎想到些什么,起身传来府中掌事长吏,悄声低语,却被裴湛拦了下来,只让长吏退下。
“你做什么,孤且与你说……”
裴湛已经用完膳,也没有劝萧无忧进膳,起身按在她肩膀,低声道,“臣亦想明白了,臣亲自带人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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