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礼太重了。”萧无忧伸出一截纤细皓腕,将手钏戴上,“好看吗,夫人?”
她今日穿了一身浅黄银丝暗纹拽地长裙,三千青丝梳成一个齐整的灵蛇髻,却只配了一套缠金镂空的白玉簪,一双耳坠亦是简单的寸长米粒玉兰花。
整个就是卢七姑娘低调又寡淡的闺阁装扮。
如今腕上这一抹红色,是唯一的点缀。
王蕴鲜少同她坐地这般近过,亦不曾见过言笑如此爽利的卢七。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大半洒在她身上。
王蕴突然便觉得这个国公府的幺女一下明艳了几分,素裳朱串,又净又妍。
“好看。回礼已经备下送去,姑娘不必操心。”王蕴扫了一眼,回到方才的话题,“公爷让我同姑娘支会一声,明个便让郑侯爷回明了陛下,接回郑四姑娘,届时让她专门给你赔礼。”
萧无忧拨着手钏,疑惑道,“不是陛下说,交我处理吗?”
“是这话。”王蕴道,“所以公爷让我告知姑娘。”
萧无忧反应过来,不由气笑了。
这不是来问该如何处理,而是来告知如何处理的。
“容我想一想吧。”萧无忧捻着珠串。
王氏蹙了蹙眉,环顾四下不由压声道,“姑娘要想什么,你阿耶且为你想妥当了。”
“妥当?”萧无忧轻笑了声,“我不觉妥当。”
“那姑娘的意思,是要追究到底了?”王蕴摇头,“姑娘如今无恙,又进了宫,也算因祸得福。与其费神去纠结无关痛痒的往事,不若将心思多放些——”
她拉过萧无忧的手,在她掌心写下一“天”字,方又道,“姑娘入宫七日,无名无号,据闻连天子面都未曾见过。”
“再退一步讲。”王蕴笑了笑,“姑娘出身辅国公府,自当知晓祖上不成文的规定,卢氏一贯礼让郑氏,弄僵了怕是祖宗面上不好看。”
萧无忧理正披帛,没接话。
“我这话,亦是公爷之话。姑娘且好好想想。”王氏轻叹一声,“时辰不早,我且出宫去了。郑家女一事,便到此为止了。”
王氏看始终不应声的人,合眼道,“希望,下次臣妾再有幸入宫,姑娘已是一宫主位。而不是居于这公主殿宇。”
萧无忧抬眸,终于开口道,“劳夫人给公爷带句话,卢氏礼让郑氏,是祖上遗风。但先人旧怨已了,今朝子孙新仇却未报。”
“陛下予我的恩典,我会好好思量。”
王蕴原本已经松下的一口气,又重新提起,只定定看了对方半晌。
“夫人好走!”
“你——”王蕴压下怒意,福身离开。
暖树迎早莺,春泥护新燕。
长生殿前院杨柳依依,阳光倾泻。后院碧塘水暖,鸳鸯成双。
萧无忧推开窗,看周遭场景。
物是人非。
变的不只自己一个。
琅琊王家将王蕴当作女公子培养的,不该是这么个路数。
“姑娘!”宋嬷嬷捧了盏梨羹送来,语带哽咽,“公爷为了让您尽早得宠,竟是连害您的凶手都不过问了。”
方才暖阁中侍奉在侧的,就她和琳琅两个,自然将话听了个周全。
萧无忧接过梨羹,有些愣神。
卢家子,萧家卢姓的子孙,更不该如此。
“老奴说句僭越的,公爷这是贪心太甚。”嬷嬷道,“既望着您早日得宠,又要搏那宽仁容人的名声。却不想您活至今日,并非郑家女手下留情,乃是陛下救得及时。如此宽宥凶手,姨娘若泉下有知,不晓得会怎样心寒!”
萧无忧一时无话,纵是得人所救,卢七姑娘到底已是香消玉殒。因缘际会,自己占了她一副身子重活一遭,总得为她作回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