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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得“咤”的一声,不远处一神色迤逦、明艳动人的少女正策马飞驰而来,鲜衣怒马,眉宇间恣意张扬。

我犹自跟着人群惊呼,不防三娘被后边不知谁一个踉跄挤到路中,跌坐在地。眼见那红衣白马奔腾而来越来越近,我分明想上前扶起三娘,身体却被镇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脑中只想着但凡三娘有什么意外,从此我再无颜回乡见家中阿耶阿娘。

幸而那骑手骑术精湛,临近前看见路中三娘,连忙一个手花勒马,那马受疼后仰,堪堪略过三娘灰败的脸,踏往别处迂回几圈后终于停下。我心下落地,忙上前扶起呆滞木然的三娘。

那女子一个翻身轻盈下马,行止间自有一番潇洒风姿,她忙对我二人拱手作揖,歉意诚恳地望向三娘:“抱歉抱歉,阁下无事吧?”

近看她肤白如玉,明眸皓齿,轮廓深邃,高眉深目似有胡人血统。她举止谦和有礼,却也掩不住眉宇间的高贵风采。

虽说这女子看着非富即贵,堂堂天子脚下,如何也由不得这样违反城规纵马街头,遑论差点儿把三娘踩伤。我自然威武不能屈,挺了挺瘦弱的胸膛正准备与其理论,却见那女子身后一队侍卫小跑上前赶到,神色恭敬:“公主!”

公……公主?!莫非是那传说中天下无双的大仙公主?!

啊……怎会如此啊?我心下不禁开始发怵,见三娘惊魂已定,灰白的脸上逐渐有些血色,忙作揖言无事,预备赶紧告辞带三娘离开这是非之地,万勿得罪当朝公主。

这大仙公主却万般热情地邀请我和三娘到她府上,说府中有太医可为三娘仔细诊治。又说见我和三娘是书生装扮,外地口音,想必是进京赶考的士子,长安米珠薪桂,若是无伤也可常住。

圣人有言贫贱不能移,我本欲落落大方推辞,话还未出口就被这大仙公主不由分说地拉着,兼之身后一队侍卫半簇拥半推搡,茫茫然便跟着她向前走去。

我又想家中贫困,此次进京赶考囊中实在羞涩,盘缠已所剩无几,且前途未卜,若暂住公主府上亦可省些银钱花费,既已如此,不若就恭敬不如从命罢。

我忐忑地与三娘随着一行人穿过里外坊,行至朱雀大街,来到一座飞檐重楼的大宅子前。那宅子赫然在坊墙上开着一扇七扣红漆大门,气派非凡,周围一片整肃,门口列着两排戟架,还有甲士豪奴身着盔甲手持钢刀把守,两对大麒麟威风凛凛,门案上气派地写着:大仙洞府。

进府后才知公主府上本就开辟有一处书院,也有些如我与三娘一般,外地进京的落魄寒酸士子暂住于此,起居读书。与三娘诊治完后,我俩拜谢过大仙公主,就此在公主府中书院安置住下。

几日下来,我仔细看去,府中一应家什物件韵味优雅,朴华低调,饱含大家之气,只是其中偶有一些诸如七彩葫芦、龙纹珠等令人不解的小玩物。

我与诸位士子交谈后方知,原来公主交游广阔,与江湖侠客,坊间三教九流都相熟。常有江湖侠客,夜半不知如何晃过重重暗哨飞进府中,留下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公主的坐骑白驹五陵,也是名动江湖的巨侠罗飞所赠,而红裳白马则被坊间称为长安城八绝之景。

倒是那日听闻的面首男宠几日里未有一见,想必是那无知市井小民的编排——此等无稽之言,我自然一点也没信过。

公主虽为金枝玉叶,却言辞坦荡,举止随性,不拘小节,令我们私下唤她大仙便可。她时常来找我们做诗弄词,随众人一齐放酒高歌,偶尔也白龙鱼服,与我们一同去那胡同巷子里,寻胡饼莼菜羹驴肉等民间吃食,喝几个铜钱一壶的浊酒。

诸士子平日里落魄潦倒又自命清高,见皇家公主如此作风,以朋友之礼折节以待,心下感念,自然都是喜欢大仙得紧。

温书闲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