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着底下纵情声乐的男女,有的在调情、有的搂搂抱抱、美人在怀,男人快意,他表情没有波动,冷淡的不像个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场面的少年。
“看不惯?”萧临渊问。
施漫雨怔了怔,当看到萧临渊脸上的疑惑,她才更像是更不解的那个人,“你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不觉得肮脏厌恶吗?”
萧临渊想了想,说道:“没有。”
“什么?!”
这回答有点出乎施漫雨的意料。
() 萧临渊重新将目光投于楼下的繁华场场中,声音冷淡的好似要将这世间喧闹都隔绝在外。
他眼中不见情,不动念,不贪欲,他人不懂他眼中所见。
“我只看到了谎言,欺骗,欲望,这些都是世间早已存在又排除不掉的东西,既知道它的存在,又为什么要浪费自身的情绪在这上面?”
施漫雨直视着少年转过头来的眼睛,不解皱眉,可那双眼睛太冷淡、太空,看久了施漫雨竟有些呐呐的不知该说什么,撇过脸去,哧笑一声,“正常人看到这些都要嫌恶的皱眉,走在路上,看到青楼女子恨不得退避二舍,哪怕我们是清倌也不例外。”
萧临渊没有多说什么,却是一句话直击中心,“可你看,有那么多人进这道门。”
这些来寻欢作乐的男子,哪个不是自发且自愿来的?没人逼他们。
施漫雨亦懂,勾唇嘲讽一笑,“这就是世人的欲望。”
而后,在青楼中的这段日子,萧临渊看到了更多他从前未曾见过的。
他看到了将女儿卖入青楼换钱的父亲的贪婪,看到了反抗不了命运无奈入楼的女儿的眼泪;
看到了楼中下人迎接客人时的谄媚,而改天当这些人没钱路过时,他们又会狠狠的在背后唾骂嘲笑他们是穷鬼。
钱,就是他们的通行证。
他还看到了施漫雨房中角落里堆积的破旧书本,当他问起时,对方总是笑笑,轻描淡写的说“闲来没事,买来看看。”
那是她挣不脱的世俗,不甘和无奈。
他不常出门,夜里隔着门窗,听到最多的就是姑娘对着客人含情的娇笑,还有各种脏话。
有时闲暇,二五女子也会聚在一处闲聊放松,不知说了些什么,总能逗的众人哈哈大笑,萧临渊从她们身边路过时,看着她们笑,也听见她们的笑声。
因他生的格外俊俏的容颜,时而总能收到些大胆的姐姐刻意的调戏,“姜小公子,来姐姐房中坐坐怎么样呀?姐姐保证不收你钱,嘻嘻……”
“你一边去!别带坏了好人家的弟弟。”
伊在栏边的几位容貌艳丽的姑娘你一言我一语,纷纷笑开。
类似这类无伤大雅的玩笑,每月总要上演几出,萧临渊照例没什么反应,面色平静无波的从楼下走过。
在这座装饰华丽的楼里,他像个格格不入的世外客误入红尘锦绣堆,他不插手任何事,也不爱与任何人说些闲话,像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然不管他的眼中看到什么,神情始终冷淡。
青楼女子错信客人情话,动了真情,最后痴等良人不回,真心错付,于是终是认命。
还有两情相悦之人最终因无钱而分离,男人被赶出楼去,姑娘以泪洗面,这样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施漫雨有时看他一个人孤单,也会和他搭话,问他这次看到了什么。
只有两人在的房间里,萧临渊一手转动着茶杯,冷声答道:“痴愚。”
施漫雨这次本是心情不
佳(),想寻个人说说话?()?『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没想面前这人果然一如既往不近人情,她轻叹,“你就无一点同情之心?”
为什么要同情?
深陷情爱的是她和他,又不是我。
再说,爱情而已,就这回事儿。
萧临渊回答的格外冷酷无情:“世间情爱,不过过眼云烟,若痴迷其间,便作愚人,也称痴男怨女。”
这叫痴男怨女??
施漫雨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解答的,也是一阵语塞。
除此之外,施漫雨总觉得他这话还颇有几分像对自己的提醒,但这提醒,于她大概是不必了的。
她脸上有一点无语,但不多,真的不多,因为毕竟都相处这么久了,她早该知道萧临渊就是这样的性格,跟一块冰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忽而好奇,“你来这么久了,我还从未见你笑过,也未见你有过其他情绪,你莫不是个木头做的人?”
这是句玩笑和打趣,萧临渊听出来了,“无事好笑。”
“你这样的人啊,太冷漠。”施漫雨微微摇着头道,但事实上,这样的性情好吗?施漫雨眼中透露着迷茫,因为她也说不上来这样的人,好,还是不好。
萧临渊没有反驳什么,而是扭过脑袋,继续看着窗外,施漫雨回过神来后发现了他的奇怪举动,好奇他在看什么,便也走过去。
站在他身边,顺着萧临渊的视线望过去,她看到在这座楼后面的街道上有几个乞丐正在行乞,她不解,“你在看他们?看他们做什么?”
“好奇。”
萧临渊慢慢吐出二字,牛头不对马嘴之言,搞的施漫雨满头雾水。
“好奇什么?”
“那个年纪最大的老乞丐,没有了双腿,看起来最惨,所以他也是这条街上得到施舍最多的乞丐。其他的乞丐嫉妒他,所以总是欺负和殴打他,还抢走别人施舍给他的钱财。”
施漫雨看过去,那躺在墙根底下的老乞丐浑身脏兮兮的,大腿以下空空荡荡,只剩一截空裤腿搭在地上,有气无力的靠在墙根,乱蓬蓬的头发底下依稀可见他的嘴唇在上下嗫嚅着,不知在低语什么。
她叹了一声,“是挺可怜的。”
萧临渊:“他在咒骂那些人。”
施漫雨明白,“那些人抢了别人施舍给他的钱财,这下,他的日子该是更不好过了。”
“他在骂刚才那些路过之人,怪他们施舍的钱财太少。”
这下,施漫雨喉头梗住,说不出话来了。
她慢慢转头望向萧临渊,后者依然在看着那个老乞丐,目光说不出的冷淡,那双冰冷的瞳仁中看不出一丝对弱者的怜悯,“他在咒当初断他双腿的人,也在骂老天不公。”
“他经常哭,被同为乞丐的人欺负的时候哭,被人施舍的时候感动的哭,诉说起自己的悲惨遭遇时也哭。”
萧临渊深吸了一口气,后吐出,望向施漫雨,“我看了他半年之久,他哭他自己,他骂许多人。”
“这一切,都因他得到的太少。他向人乞讨,得到的太少的时候,总会在人走后低声谩骂。可当路人施舍给他的钱财落入那破碗中时,他的感谢又是那么的情真意切。”
萧临渊眼睫动了动。
这是第一次,施漫雨从萧临渊的眼中看到了明显的迷茫和疑惑,他不能理解这种矛盾,于是他问施漫雨,“感谢与怨恨是可以并存的吗?他为什么要骂施舍与他的人,而不是骂那些抢走他钱财的人?”
“因为求得的太少吗?”萧临渊低声呢喃。
施漫雨同样不能理解这种感情,但她更不能理解萧临渊为什么能观察这样一个人观察大半年,看他人受苦这种事情看上个大半年?
施漫雨反思了一下自己,不行,她是看不了这么长时间的,一方面是不忍,一方面是看到这种事情她心中便会下意识难受,这才是正常人的同理心。
所以,她更不能理解萧临渊,却又不知他这种行为算是对,还是错?
她半是玩笑半是无语的说道:“那不如你去试试做一个乞丐,当你和他经历着同样事情的时候,说不定你就能体会他的感受和想法?”
施漫雨走了,画面中的萧临渊只是沉默,没有回答,也没有答应。
不知在想什么,看着天空中的浮云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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