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扶疏回到卧房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床头的灯亮着,雪青色的帐子里,江雨眠抱着那本地理志,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长及脚踝的雪白色睡裙往上卷起一截,露出十分纤细修长的小腿,一眼望去,肌肤的颜色竟然比雪色还要冷,将雪白的衣衫都衬得黯淡无光了。
她的手搭在枕头上,半张脸枕着手臂,半张脸露出来,呼吸均匀,睡得很沉,她的另一只手臂还抱着地理志,显然是看书看到一半实在困得受不了了,才样潦草地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月扶疏知道她最近很害怕睡觉,很怕哪一天就长睡不醒,所以每天都熬夜,看些稀奇古怪的书本提神。
他理了理江雨眠身上的睡裙,把裙摆拉倒脚踝,又抽出她怀里的地理志,给她换了一个舒服的睡姿。
一番折腾下来,江雨眠也被弄醒了,迷迷糊糊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她眼皮被压出了一块红痕,因为皮肤太白,任何印子都很明显。月扶疏眉间微蹙,抬手轻抚那块红痕,江雨眠困倦地眨着眼睛,柔软纤长的睫毛蹭着月扶疏的指腹,有一种分外奇异的温柔触感。
月扶疏微凉的指尖微不可查地一顿,随即放下手,用低沉柔和的声音说道:“眠儿L,好好睡觉。”
江雨眠闭上眼睛,转身背对着他,抱着一角被子睡过去了。
月扶疏脱了外袍,在她身边躺下。
他今夜有些心神不宁,难以入睡,于是微微侧头,看着一旁熟睡的江雨眠。
烛火熄了,只能借着月光看着江雨眠的后脑勺,她发丝浓密,乌黑的长发铺在枕头上,像一条蜿蜒的河流。
这是他耗费无数心血养大的小太岁。
岂容他人觊觎?
月扶疏伸出手臂,把江雨眠往怀里一捞,江雨眠身体腾空一瞬,下一瞬又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月扶疏的额头贴着她的脸,那比常人低很多度的体温冰得她身体一颤。
江雨眠半睁着眼睛,又困又烦,忍不住骂道:“月扶疏,你又在发什么疯?”
月扶疏的声音很平静,连说话的口吻都一如既往的平淡,不紧不慢地说道:“在眠儿L眼里,我发疯又不是一两天了。”
他的怀抱有点冷,在盛夏却刚刚好,江雨眠闭上眼睛,很快又睡着了。
*
宋时绥在西海魂族的日子过得很平静。
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和离开家园的失落感正在慢慢消失,她不再想何顺颂,也不再想玉摇光。有时看着小琉璃的那双琉璃眼,宋时绥会感到一阵恍惚,明明那些事情发生不久,此刻回想起来,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小孩跟她的姓氏,姓宋,叫宋知年。
生活重新回复宁静,宋时绥的武学境界也开始提升了,她冲过了八品地鬼境,成了一个九品地鬼境的武者。
未来的路还很长,正当宋时绥以为一切都慢慢走到正轨时,她在春晓街的一家书局里,
突然就遇到了何顺颂。
何顺颂穿着一身红衣(),?偛??▽[()]▽『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就是少了些意气风发,不再像以前那样阳光,多了点郁色,仿佛一瞬间就从一个刚成年的青年变成了一个完全成熟的男子。
这时候见面,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好在宋时绥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伏犀山发生疫情后,现在的她觉得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爱啊恨啊都是那些没有生存危机的闲人才能有的珍贵情绪。
她沉默了一小会,很快就释然了。
玉摇光想骗人,就算没有何顺颂,也会有张顺颂,王顺颂,李顺颂,避不开,也逃不过的。
很多人都是别人棋局里的棋子。
身为一个棋子,是没有办法决定自己命运的,只能任人摆布。
宋时绥抱着手里的书面色平静地和他打了个招呼:“真巧啊,居然能在这遇见你。”
何顺颂苦涩地笑了一下:“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
他看着宋时绥,眼睛依旧很亮,犹豫了一会,问道:“时绥,你这段日子过得好么?”
宋时绥把怀里的书往上掂了掂,朝他笑了笑:“还好。”
她不仅拎着书,还拎着别的东西,父母照顾孩子,采买的事都是宋时绥来,每次出来都大包小包的。
身为习武者,宋时绥也不是拿不动,就是有点麻烦。
何顺颂伸出双手,接过她怀里的书捧在怀里。
他这动作做得自然无比,宋时绥也下意识地递了过去,在他们成婚的那段日子,无论宋时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何顺颂见了都要接过去,这早已成了他们的习惯。
回过神来,宋时绥内心一阵苦笑,何顺颂低下头,也有些羞愧:“时绥,你东西多,我送你回家吧,就算你不把我当成朋友,也别把我当成陌生人。”
真心喜欢过的人,再次相见很难无动于衷。
宋时绥看见何顺颂的第一眼就很喜欢他了。
如果没有后来的那些事情,也许真的会很幸福吧。
宋时绥垂眸沉默了一会,过了半晌才看他,她觉得事情过去就已经过去了,没有必要再矫情什么,也也不再拒绝:“行,那就谢谢你了。”
两人肩并肩,一路往前走,说了自己的近况。
何顺颂来了二危山之后成了盘七先生的手下,盘七又把他引荐给符臣,让他跟着符臣学习剑法。
先前玉摇光给了他一本顶尖的内功心法,现在又有红衣鬼王身边的鬼将教导剑法,修炼速度虽然比不上那些天赋惊人的天才们,但已经令他满意了。
这次下山,是他最近修炼小有所成,成了地鬼二品的武者,所以符臣给他放了二天假,让他好好休息调整。
宋时绥把风雪山庄的事情简略的说了一下,何顺颂听了之后也大吃一惊,如今两人又在这里相遇,不得不感叹这也是一种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