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撞上的刹那,崔琤生出一种错觉,就像是看见了前世的自己。
“令令……”端宁公主站起身将她紧紧地抱住。
崔琤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脊背,就像先前她安抚自己时一样。
“我在这呢,姐姐。”她抿紧唇缓声说道。
崔琤能感觉到端宁公主的身体是紧绷的,可即便到了这个地步,她仍然没有更加失态。
经年的礼仪和规训让她习惯了克制和隐忍,因为她是公主。
“我不明白,令令。”端宁公主垂下头轻声说道。
她用气音说道:“父皇要哥舒越的信任,要彰显待哥舒家的恩宠,为何要将我推出去?”
烛光闪烁,端宁公主的一滴清泪顺着脸庞滑落,留下一道淡淡的痕印。
在死寂的暖阁中,她的声音像擂鼓般落在崔琤的心上。
“他说那是哥舒越,是天下最配得上我的郎君……”
端宁公主连气音都快要发不出。
她怔怔地看向虚空,仿佛在凝视她的父亲。
她哑声说道:“可父皇怎么不说我嫁过去是要做哥舒越的续弦,他早就有了一众子女呢?”
这声质问一下子就撕开了皇家亲情的假象,将其残忍的一面展露出来。
崔琤的手攀上端宁公主颤抖的肩头,让她能够将头埋在自己的肩窝。
“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清楚自己的安抚是干涩的,可崔琤还是下意识地这样说道。
“我害怕,令令……”端宁公主的声音极低,空灵又恍惚。
崔琤的指尖抚上了她的脸庞:“别怕姐姐,还来得及。”
她们之间仿佛达成了一种奇异的默契,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崔琤一直陪在端宁公主的身边,宫宴开始后方才离开。
在那么多边将中,她一眼就认出了朔方节度使哥舒越,作为武将他实在太过白皙,与他的小儿子如出一辙。
只是他身上天然带着一股杀气,令人不敢靠近。
她隐匿在人群中,满腹心事地吃着瓷盅里的甜品,可那悄悄的一眼还是被哥舒越给抓住了。
崔琤用余光再扫过去时,他正和皇帝笑着谈事,但她察觉到哥舒越的目光是向她这边看过来的。
他看她做什么?总不至于是因为她刚刚看了他一眼吧?
她父亲与他又没有过节,他作何要难为她?
她心中烦闷,她这是将哥舒家的人都给惹上了。
果不其然,一刻钟后便有宫人请她过去。
见她起身过来时端宁公主睁大了眼睛,崔琤只能用眼神示意她无事。
“这位便是成国公府的崔二姑娘吗?”哥舒越笑着问道,仿佛是第一次见她。
崔琤可以确信他虽是边将,但定然早已将朝中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好在她前世经历的场面极多,对宫廷的宴席已经十分熟悉,虽事发突然也并不慌乱。
她轻声说道:“见过令公。”
哥舒越在朝中的虚职是中书令,因此也被尊称为哥舒令公。
“是。”皇帝颔首,“正是前日三郎救下的那位姑娘。”
明明不算是什么大事,竟还传到了皇帝的耳边。
崔琤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吃起了桌案上的樱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