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马车还在行使中,崔琤的身子忍不住地往下滑,几乎要歪进端宁公主的怀中。
“只要你能幸福便可,”端宁公主温声说道,“我并非觉得柳公子不是良人,我先前就是怕你是冲动,要报复二哥才贸然与他议亲。”
“郇王不值得你那样做。”
端宁公主的声音有些飘忽,崔琤睁大眼睛,身子也倏然一僵。
这是崔琤第一次听端宁公主直呼李澹为郇王,这个称呼太过疏离,隐约透着些戒备。
她忽然想到是自己的认知出了偏差,她自己十几岁时天真纯善,总是被骗,便觉得身边的人也都跟她一样。
可端宁公主到底出自皇家,她对那些阴险算计的敏感几乎是与生俱来的。
崔琤追着李澹时,李澹也待她温柔。但她一旦放手,李澹的冷漠便显现出来了。
端宁公主怎还会看不出他的心思?
那些细节不用崔琤提醒,她便能自己串联起来。
她心中泛起一阵暖意,坐直身子握住端宁公主的手:“我知道姐姐是真心为了我好。”
“姐姐能这样为我着想,便是我最大的幸运了。”崔琤弯起笑眼。
两人在马车中又说了许多话,即便是在宽广的朱雀大街上公主的仪仗也格外打眼。
崔琤悄悄地打开一条缝隙,她轻声说道:“快要到了吧。”
“至多还有一刻钟。”端宁公主笑着说。
她们今日要去的是城南的长夏苑,过些时日行宫之旅便要开始,到时大批的朝官都要跟从皇帝离开京城。
行宫比太极宫自由许多,又临近上林苑,到时常常有跑马射猎的机会。
崔琤的骑射是崔珏教出来的,虽不算精湛也拿得出手,但她前世在深宫困守十年,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李澹将她当做易碎的琉璃,压抑她展翅飞翔的可能,只允许她做个笼中的金丝雀。
所以在端宁公主提出去长夏苑的时候,她当即便同意了。
崔琤扫了一眼外间的景象便放下了帘子,她微微地向后倚靠身子,车厢外却突然出现了变故。
仪仗队瞬时便亮出刀刃,为首的队长冷声说道:“大胆!何人竟敢冲撞公主的车驾。”
崔琤颦蹙着眉头,伊始她以为是意外,却不想倏然听见了一众青年人的笑声。
“原是公主的车驾,不过公主便可随意冲撞平民吗?”说这话的人声音有些轻佻,像是肆意惯了的人。
他还故意将腔调拖长,透着几分刻薄,恣意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的模样更让她生出些恶心来。
崔琤做了十年皇后,虽然不过是个毫无权势的傀儡皇后,却从未有人敢这般大胆地冲撞过她。
眼见少女的脸蛋都皱了起来,端宁公主先一步按住了她的手。
“大抵是勋贵之家的纨绔,”她摸了摸崔琤的头发温声道,“不过是些外厉内荏的浪荡家伙。”
“就不脏了令令的眼了。”端宁公主说着便冷着面孔走下马车。
崔琤微愣了一下,伸出手臂下意识地想要拉住她的衣角,最终却停在了半空。
她的整个前世都在为李澹而活,把自己搞得众叛亲离、孤立无援,都快要忘记被旁人小心地护着是什么感觉。
崔琤又想到,前世她忽视了那些爱她的人,反倒对着一个不爱她的人死心塌地。
这是怎样的顽固蠢笨。
她听见端宁公主冷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