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谙窈没有再说话,她闷在锦被中,侧脸看着外间奄奄一息照进来的浅淡月色,许久,她杏眸中闪过一抹恍凉。
翌日,不到辰时,邰谙窈就起了身。
外间早热闹了起来,时常有人经过,再是轻手轻脚也会闹出些许动静,邰谙窈睡得不安稳,索性直接起身。
绥锦替她挽发,秋鸣也在替她准备骑装,秋鸣有点纳闷地问:
“主子不是说皇上要教您骑射么?您确定要去和周嫔学么?”
绥锦拿了条发带替她将青丝拢起,邰谙窈挑了根青色簪子做点缀,闻言,她对着铜镜左右照了照,道:
“皇上日理万机,等他想起我
() ,要等到什么时候?”
出来只这几日,她不想浪费时间在等待上。
听罢,秋鸣也不再劝,她早看出来,自家主子是个有主意的,她决定的事情轻易不会因别人的意见而改变。
辰时,邰谙窈准时出现在马厩旁,她有点意外,这处不止有周嫔,杜婕妤和徐贵嫔都在。
邰谙窈没有马虎,冲杜婕妤和徐贵嫔行礼后,才讶然地问:
“杜婕妤和徐贵嫔也在?”
几人也不熟悉,互相问候一声,就彼此分开,周嫔和她站到了一起,见她转头四周望去,猜到她在看什么,轻哼着道:“大皇子和小公主都跟着来了,敬妃娘娘忙着照看小公主,不会来的。”
至于云贵嫔?周嫔没提。
邰谙窈也没问。
周嫔让人将马驹牵了出来,还是昨日那一匹白色的马驹,等宫人将马驹牵到了空地上,周嫔才转头对邰谙窈,她话音有点虚:
“我也没教过学生,你先看我怎么上马,记下要领再说。”
邰谙窈自是没有任何意见。
于是,邰谙窈就看见周嫔踩着脚蹬翻身上马,她动作利落,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一手拽着缰绳,轻松地落在了马背上,她穿着一身额红色骑装,眉眼飞扬,夺目得厉害。
邰谙窈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周嫔偏头看过来时,就看见这一幕。
今日暖阳恰好,照在女子脸上,仿佛芙蓉映面,杏眸一错不错地落在她身上。
周嫔立时觉得些许不自在,她惯来喜欢的骑射都觉得烫手,她翻身下马,绕过马走到邰谙窈跟前,问她:
“你看清了么?”
邰谙窈有点迟疑:“……看清了。”
周嫔噎住,她招来一位宫人,让宫人牵着马,自己则是站在一旁,确认邰谙窈护具都戴好后,才按着步骤一点点地教导邰谙窈:“从一侧上马,左脚踩脚蹬,右手抓住马鞍——”
邰谙窈紧张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敢让周嫔教她,当然不是信任周嫔,而是不信周嫔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害她。
邰谙窈按着周嫔的要求,脚踩上脚蹬,许是从未碰过马,她总是在跨坐马背时不得要领,周嫔教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声音都要冒火了:
“你别那么着急,也别害怕!身体腾空跨过去就行!”
邰谙窈难得有点窘迫,她呐呐地看向周嫔,杏眸透彻,仿佛格外无辜。
周嫔被她看得一阵火大,又只能把火气憋下去,谁叫她自找麻烦呢?!
深呼吸了一口气,周嫔让邰谙窈下来,咬牙生硬道:
“我再示范一遍给你看,你认真看!认真听!”
邰谙窈一阵面红耳赤,她忙不迭地点头,她只觉得她在时瑾初面前也没有这么乖巧过。
绥锦没有忍住,掩唇偷笑。
四周不断有人看过来,但碍着两位都是妃嫔主子,只敢远远地看一眼,不敢凑上前。
邰谙窈有点耳根子发热,但只能故作镇定地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她认真地看着周嫔。
周嫔已经拉住了马鞍,脚踩上脚蹬,正转头准备和邰谙窈说翻身跨过去的要领,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你看好——啊——”
周嫔话才说到一般,马驹忽然发狂,不顾周嫔还未上马,整个马直接往前冲去,周嫔猝不及防地被一带,她身子才翻了一半,半边身子都栽在了外面。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邰谙窈一愣,不止她愣住,牵马的宫人都没反应过来。
是念景一声惊呼:“主子——!”
邰谙窈骤然回神,因周嫔要教她学骑射的缘故,她是离周嫔最近的一个人,眼睁睁地看着周嫔从马背上栽下来,邰谙窈脸色骤变,她脑海中一阵空白,下意识地上前一扑——
有人砸在她怀中,仿佛要将她五脏六腑都砸出来,邰谙窈浑身一疼,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地!
邰谙窈听见了绥锦惊慌失措的声音:“姑娘!”
这一刻,四周宫人才如梦初醒。
邰谙窈的两条手臂仿佛断了一般,疼得她脸色煞白一片,她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答应绥锦。
马驹还在发狂,众人乱成了一团。
邰谙窈疼得爬不起来,眼见马驹转头奔过来,她脸色骤变,周嫔还压在她身上,叫她动弹不得。
“姑娘,小心!”
话音甫落,绥锦直接扑过来,挡在了她面前,邰谙窈心脏骤停,疼得她有点窒息。
有人劫马翻身而上,邰谙窈仿佛听见了众人惊呼和慌乱声,但她听得不真切,她只记得绥锦挡在了她面前,惊慌争先恐后地爬上她脑海,下一刻,一股温热喷洒在她脸上,叫她蓦然回神。
她怔怔地抬头,马驹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鲜血洒满视野,浓郁的血腥味溢满鼻腔,她脸上、脖颈、衣裳上都染了殷红,时瑾初坐在马背上,他扔下沾着血渍的刀,眉眼如覆冰霜。
邰谙窈还未回神,有人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硬生生地拉起来了,声音中毫不掩饰冷硬和怒意:
“你有几条命,就敢上前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