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苏折的果断与叶清敏的开合不同,她着眼于小处,细腻于微节,她若补充起苏冯叶三人留下的颜色,绝不多一分,也不少一点,可谓恰到好处。
她倒有一个弟弟,叫宣定容,下笔比起她的姐姐来说倒是呆板了许多,一撇一捺一竖一折都显得非常保守、匠气,像是规规矩矩了十多年还放不开似的,但他的好处是——下笔稳定、不溢出太多,也不会扰乱别人的颜色。
最后一位,竟是一个矮个儿女孩,姓梅,叫梅洛洛,意思是来自洛州的梅家女。她容色白嫩,身材娇小,说起话来像一只深山的百灵鸟,眼神灵动得像是雪塑的晶堆的,左右手都能画,且下笔活络、不拘一格、她喜欢添上一笔,改了别人的色,又胡画一通,抹了别人的形,可偏偏改得抹得都比原来好看、秀实。
这九个人肯留下来,苏折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只因这些画笔和画纸都非凡品俗物,一旦不再描摹,谁也不知道这座桥要多久会消失,所以最稳妥的法子,就是覆盖上层层的颜料,然后让他们一个个地离开。
所以眼见颜层描摹得差不多了,再下去得透底了,苏折看着这几个人,正色道:“诸位肯留到最后我很感激,但为了不耽误你们,也是时候该走了。”
冯灵犀想说上几句,那宁卷儿和宣家姐弟倒是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对着苏折作了揖,就不急不缓地离去了,接着是柳散和于添二人,也是挽着手一块儿走了。
他们走后,顾将秋顾公子几乎是把眼睛粘在了那宣姑娘的背影上,显得格外地不舍又留恋,苏折便笑了一笑:“顾公子帮到这儿也算不错了,你也走吧。”
顾将秋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卷袖收笔,取了个镇纸小狮压住画纸的一脚,便再三拜谢、轻声离去。
此刻就只剩下了梅洛洛、叶清敏、冯灵犀,以及苏折还在描摹了。
因为当更多的人榻上虹桥后,画纸上的虹桥也有一些淡化而凝固的迹象。
苏折却对着梅洛洛拱手道:“梅姑娘也走吧,这儿有我们三个就够。”
梅洛洛古灵精怪地笑了一笑,接着又在走前画了几笔,然后居然拿起了几只画笔,像带走纪念品似的蹦蹦跳跳地走上了那虹桥。
这果然是个怪女孩。
苏折无奈一笑,正要看向叶清敏,却见对方笔下不停,似乎不愿意离开似的。
“叶公子如何不走?”
叶清敏冷声道:“我怎知我走在桥上的时候,你会不会忽然撤笔?”
冯灵犀听得眉头高皱,像是有几分反驳与挑衅要振之欲出,而苏折却用一个眼神劝下了他,转而对着叶清敏温和一笑:“我在叶公子眼里怎是这样的小人?”
叶清敏淡淡道:“你虽寂寂无名,却是画技高超,但心思不可谓不重。”
“我怎么就心思重了?”
“你让他们先走,不就是想拿着他们做试验,看看这画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才消失么?而且你方才不专心于自己负责的那一部分,却观察我如何下笔如何作画,是否也把我当做了竞争对手?”
他虽是容颜俊美,言语中却处处机锋、句句傲慢,像是一根插满了冰棱与石刺儿的玉像。
这让冯灵犀极为不爽。
向来只有他呛别人的,哪儿容的了别人糟践质疑他刚认下的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