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觉得姬焐也挺可爱的,表达喜欢的方式纯如稚子,简直明明白白写在眼里,不掺杂任何成年人的欲望与杂质。
很难想象这样纯粹的喜欢会出在一个谋权篡位、不理朝政且杀人如麻的昏君身上。
姬焐将大半的伞倾斜到他头顶,低语道:“你最近极爱在这里睡觉,钦天监说近日天气都不大好,我又不能常常那么及时来撑伞,你出门时让她们备上一把,有备无患。”
沈雪枫点点头。
姬焐将他送回寝殿,两人一时无话,只得坐下来干瞪着眼。
沈雪枫见气氛有些凝滞,便主动问道:“南诏王……是陛下专程请来为我治病的吗?”
“当然,”姬焐颔首,他勾了勾唇,“朕已经决定,待卿病好,便可以安然无恙地回到沈府,日后远离朝政,也不必再日日与朕朝夕相对。南诏王此次是来给爱卿调理身体的,爱卿不必心有负担。”
他嘴上是这么说,可知心里简直想把那些话一一收回,他巴不得沈雪枫一辈子留在这孤寂的宫殿里陪着他,可为了沈雪枫的病情,他必须这么做。
沈雪枫只得对他道谢。
不
知是不是许久未见的缘故,两人说话竟有几分疏远。
沈雪枫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既然陛下愿意放我走,那我也不妨再还陛下一个人情。”
还人情?姬焐挑眉:“爱卿何时欠朕人情?”
沈雪枫不答他的话,转而暗示道:“趁着这段日子还在宫中,陛下不妨多向我问一些朝政上的事,有些事情,陛下可以不做,但不能不懂。”
姬焐明白,他想传授给自己帝王之术。
这的确是沈雪枫心中所想,再者,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若是能在自己尚好的时节成全一次姬焐,教他如何做一个称职的君王,也算是为他以后多加一层保障。
能有和沈雪枫多多相处的机会,姬焐自然不会拒绝,他点点头:“明日起,朕就来爱卿这里处理政事。”
两人一拍即合。
沈雪枫如今领了崇文馆的闲职,也不算无事可做,闲来无事时,他就坐在桌前准备一下自己要教的东西。
新帝膝下无子,后宫嫔妃更是一个没有,他想,恐怕这辈子姬焐都没办法生出个一儿L半女的给自己教了,不如从姬氏旁支里选一些聪明伶俐的孩子,日后过继到嫡系这一支,也能堵住朝堂上那帮老头老太的悠悠众口。
不过,姬焐应该一点儿L都不在意这些细节。
想到这,沈雪枫笑了笑,提笔写下这些事项的细节,交给手下去办。
旁支的子嗣很快就选了出来,他们年纪尚小,不如沈雪枫当年刚入崇文馆时那般调皮,教起来也不费力。
名单交到姬焐手里,他看也没看就批了,只是额外加了一条:不得再遴选伴读。
崇文馆的任职生涯很快便开始了,尽管事情很轻松,沈雪枫每日也不得歇,白天教完这些小的,散学后回到太极殿,还要教个大的。
而且还是一对一教学,压力大得很。
好在他发现姬焐并不是真的一无所学,这人城府深不见底,大约教了一段时日,沈雪枫才发现姬焐仍对自己有许多隐瞒,譬如这些学问,他不问,姬焐绝不开口提自己会。
于是他又教姬焐习字,将自己处理多年政事的经验,以及那些无法在纸上形成文字的内容一一传授给他。
平日里,不论天气好与不好,姬焐都会带着伞接他散学,一开始,崇文馆的那些小豆丁们还会好奇地凑上去围观,时日渐久,大家也都习惯了。
有了尹岚的药物调理,沈雪枫觉得精神好转起来,每日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困顿了,但这药能吊着他多久仍是一个未知数。
春日多雨时节,日落时又下起了雨。
沈雪枫在崇文馆的堂中批改完学生的作业,沿着回廊缓缓散步出门,只见姬焐又撑着那把青伞,一个人站在学堂门口。
此情此景令他觉得无比熟悉。但再细细回想,已想不清记忆中究竟是谁撑伞在学堂中走,谁站在一旁偷偷看了。
沈雪枫快步走上前去,语气轻快:“今天晚上吃什么?”
“吃鱼。”姬焐答。
他们沿着湿润的石板路一直行走,姬焐将伞撑在青年头顶上方,自己另一侧肩膀被雨水淋湿也毫无所觉。
他望着沈雪枫尖削的下巴,心里一揪,问道:“南诏王的药,你可有按时服用?”
沈雪枫颔首:“他开的药很管用,陛下不必担心。”
姬焐的视线描摹着他被水汽润湿的鬓角与眉眼,心中滋味难辨,又被一种巨大的充实感包裹起来。
的确,旅人过往一十几年在沙漠中的旅行是干涸而空虚的,但绿洲在心中驻足哪怕只有一秒,即便是海市蜃楼,也能让他感觉到……一种难言的幸福。
这样就很好,即使不能真正拥有沈雪枫,他也喜欢这种暧昧而无法言明的日子。
姬焐理直气壮地心道,雪枫说的对,我就是断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