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就会有二,有二就会有日后无穷无尽的,甩不掉的麻烦。
而林简天生亲缘淡薄,更是没有那种虚无缥缈的泛滥同情心。
“不好意思。”林简看着何舟,一字一句平声道,“收留,不可能,给钱,更不可能,不过我可以帮你联系辖区派出所,现在司法局有专门针对服刑出狱人员的就业援助,你可以试试。”
谁料,听到他这样讲,刚才还一脸灿笑的何舟登时变了脸色,“啥意思,你不管我?”
林简冷声反问:“我凭什么管你?”
“你别忘了,当初你爸死了之后,可是我们家收留了你!要不你早就饿死了,还能有现在这好日子?!”
可是实际情况是,当年林简的父亲林江河还在世时,何舟一家居住的那所老房子,就是林江河的,且那么多年,就因为林简始终被大姑一家“照料”,所以林江河每月的工资,也都是交给姐姐姐夫一家,既然如此,又何来“收留”一说?
林简定定看了何舟几秒,青年面无表情,眸光寒凉,何舟被盯得无端打了个冷颤。
林简并不想与他多费口舌,因为这根本就不是能讲道理的人,片刻后,他径直抬脚绕过他,往前走去。
“嘿,真翻脸不认人啊!”何舟狗急跳墙,转身就追了上去,往林简身前一挡,威胁道,“既然你不讲情面,也别怪我把事做绝,这么说吧,要不今天你给我五万,咱俩两清,以后我也不找你晦气,要不……”何舟压低了声音,“你们公司叫什么来着……哦,‘万千’是吧……你总不想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自己有一个蹲了二十年大牢的表哥吧?”
他以为像林简这种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的人,必然会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分外珍惜,工作,名誉,社会地位,都是可以被他用来拿捏要挟的东西,谁知这话说完,林简只是平视他几秒,而后直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给物业,通知赶人。
这一举动,对于一个刚出来的惯犯来说,不亚于当头一棒,何舟悚然一惊,以为林简是在报警,反应过来后整个人霎时癫狂,猛地朝林简扑了上去!
扭打纠缠,何舟发了狠,林简的手机摔在地上,屏幕上方还显示着物业值班的号码,但电话那端在多次询问无人应答后,挂断了电话。
林简并不主动与他死缠,只是在逼着何舟阴而狠的招式同时,想办法制住发了狂的人。而片刻后,身后忽然响起一道脚步声,林简在混乱的间歇偏头去看,只见沈恪面沉似水,大步跑了过来。
林简心中猛地一磕,而此时被逼急了的何舟终于暴露出骨子里的凶性,本就是亡命徒的人眼疾手快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折叠刀,雪亮的刀刃划过眼底的那一瞬间,林简呼吸骤然停滞了一下。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被被按下了慢放键。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仅仅是一两秒钟的事情,林简眼底通红一片,看着被沈恪一脚踹飞在地上,呻.吟着无法起身的人,又转头看了一眼沈恪刚刚为了护他那一下,被刀刃划伤此刻鲜
血直流的小臂,脑子里的那根弦骤然崩断。
林简俯身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那把折叠刀,直接朝着何舟就捅了过去!
“林简!”身后一声低呼,但林简却像没听见一样,满脑子都是沈恪被赤红血迹浸染的手臂,那浓深的红与此时他眼底密布的血丝如出一辙。
何舟捂着胸口侧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林简煞气森然地握着刀冲自己攮了过来,而就在刀尖将将捅进他心口的前一刻,眼前的青年被人从身后一把揽在了怀里!
那一刀即可要命的雪刃在何舟下巴处一晃而过,失之毫厘。
“没事,我没事……”沈恪将林简完全抱在怀里,一边低声安抚几乎失去理智的人,一边用掌心顺着他的脊背一下下顺着,“没事了林简,深呼吸,别激动,我在这里呢,没事的……”
林简跌坐在地上,呼吸滚烫急促得像是要喘不上气,手里还攥着那把折叠刀,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对面已经吓傻了的何舟,目光冰冷得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
过了许久,随着沈恪一下下轻柔地抚慰,他断了线的思维和意识终于慢慢回归,嘴唇颤抖着,艰难发出几个喑哑的音节来:“……你的胳膊。”
“没事,一点小伤而已。”沈恪察觉到怀里人的肩背终于不再像刚才那样僵硬,几不可察地沉沉叹了口气,而后将林简慢慢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林简终于在那道温沉的眸光中清醒过来。
——刚才只差一点,他就要做出让自己抱憾终生的事了。
但沈恪拉住了他。
而这边的动静也彻底惊动了岗亭值班的物业,几个穿着工作制服的工作人员闻讯赶来,沈恪简单说明情况后,物业报了警。
辖区民警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而何舟本就是登记在册的累犯人员,当场核对信息后,这个刚出狱就又持刀勒索伤人的渣滓再一次被公安部门带走了。
按理说,沈恪和林简也应该一起配合调查做笔录,但是沈恪手臂受伤,需要立即去医院,于是民警只进行了简单的现场问询,留下了两人的联系方式后,就将何舟先行一步拎上了警车。
闹剧散场,林简不等沈恪再说什么,脸色苍白的一把架起他,带人直奔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是林简开车,青年全程沉默,嘴角绷得极紧,唯有目光偶尔落到沈恪还在流血的左臂上时,脸色就又苍白一分。
这就让沈恪产生了一种好像那些血是从他身上流出去的错觉。
“林简。”沈恪轻声安抚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的人,“我没事,你慢一点开车。”
“闭嘴。”
沈恪:“……”
收到。
到了医院急诊,医生检查了沈恪的伤口,索性是折叠刀,伤口伤得并不深,但依旧打了破伤风后,又在急诊外科缝了八针。
原本医生的意思是最好留院观察一夜,输一些消炎的药,但是沈恪却淡然拒绝了,只从药房拿了药后,就离开了医院
。
回到车上,林简依旧沉着脸,极端担虑的情况下,表现出来的却是额外的冷硬:“为什么不听医生的话留在医院,哪怕就今天一晚呢!”
“不需要。”沈恪说,“我心里有数,没有那么严重,而且……”他看着林简始终苍白没有血色的脸,笑了一下,“我有家庭医生,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随时上门,即便是需要输液,在家里也总归比在医院方便一些。”
林简握着方向盘盯他片刻,动了动嘴唇,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径直发动车子,送他回家。
到了沈恪的住处,林简将人安顿好,又亲自盯着沈恪联系了家庭医生上门,面色才稍稍有了一些缓和。
中厅很静,沈恪坐在沙发上,受伤缝针的手臂裹着医用纱布,而林简就站在他身侧的位置上,不作也不说话,只是垂眸盯着他的伤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番波折是事出突然,沈恪料想他必然也受到了惊吓,又想到他那个疯魔不定的表哥,缓了缓,忽然喊了他一声:“林简。”
林简像是骤然被人从沉梦中唤醒一般,肩背僵了一下,才慢慢地将视线从沈恪手臂平移到他的脸上,慢半拍地问:“……怎么了?”
沈恪思忖片刻,提议道:“这段时间先不要回家了,不安全,先住我这里吧。”
林简闻言定定地看着他,沈恪以为是自己的建议有些唐突,刚想解释找补一下,就见林简的目光逐渐变了一番意味。
“……为什么呢?”林简怔然着,声音很轻地问。
“什么为什么?”
林简说:“你为什么会关心我安不安全,会想让我留在你这里?”
沈恪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楞地开口,顿了一下,才说:“我是你老板,关心员工的人身安全,本来就是——”
“那这个呢?”林简径直打断他,指着他刚缝完针的伤口,问,“你替我挡刀,也是因为是我老板么?”
沈恪一下就说不出话来了。
而在这短暂沉默的间隙,沈恪也终于意识到,从出事到现在,林简的不寻常之处究竟在哪里了。
他不单单是在惊虑,他……在内疚。
“林简……”
“说啊。”林简口吻那么轻,但声调却暗哑晦涩,像闷着某种无法外泄的情绪,“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下?”
午后的阳光透过中厅的落地窗洒落进房间,四下无声宁静,他们两个人一站一坐,高矮交错的影子投落在地板上,像是一团纠葛缠绕的雾。
像是零乱遮掩着什么呼之欲出的情愫。
“那你呢。”许久过后,沈恪深深叹了口气,稳稳沉沉的嗓音像裹着夏末的风,“看见我受伤,为什么要去抢刀捅人?”
沈恪沉邃的眸光落在林简眉心,林简只觉得那视线如有实质,温度透过眉心直直烫进了他心底,不由心神一晃。
林简抿了下唇角,欲盖弥彰:“……因为你是为了我才受伤的。”
“是么?”沈恪直视着他,温而厉地揭穿,“那你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报警或者打120,而不是拿了刀去拼命。”
林简眸光一晃。
“我当时急疯了失去理智,才会冲动的。”
“急疯了,失去理智,冲动……”沈恪垂落视线,将这几个说辞用很慢的语速重复了一遍,像是品咂其中几乎为零的可信度,半晌过后,他终于沉沉地叹了口气。
“那么,这个呢?”
沈恪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钱夹,从夹层最深处拿出一个物件,摆在了两人之间的茶几上。
“你留着这个东西在身边二十年,也是因为冲动失去理智么?”
一瞬间,林简呼吸都暂停,倏然睁大了眼睛。
不断线,不动剪,保你福气绵长——
安安静静被摆在眼前的,正是那个五色马的平安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