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前一晚,谢韶筠收到一条短信。
简晴发来的。
“我想跟你见个面。”
简晴说:“我知道是你。”
谢韶筠扯着唇,笑了一下,没有搭理。
过了不久,几条彩信发过来,是简晴查到并认为谢韶筠一定是谢韶筠的证据。
谢韶筠没有细看,不过不觉得可以再隐瞒。
事实上,谢韶筠这次昏迷醒来后,谢光旗同样发了一份所谓的证据给她,无外乎是鸢尾花的手稿,谢韶筠的言谈举止,还有一句“没有父母认不出来自己的孩子。”
听起来,十分可笑,但谢韶筠至此真正放下这群人,该算的账,弄清楚的事情,她都要知道。
*
隔天,出院手续办完后,谢藏星杵在门口。
堵住准备单独行动的谢韶筠,问:“不回家像话吗,老太太一直在家里等着孙女回家。”
这事儿确实是谢韶筠做的不地道,她已经在南城待了小两个月。
虽然是在医院待着,谢家一家四口轮流过来照顾,但老太太还在老宅巴巴等着,于公于私,都不能在南城久留。
谢韶筠告诉谢藏星,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最晚明早回去。”
谢韶筠走到门口,把刚整理好的行李箱拉杆塞到谢藏星手中。
“行,带我一个。”谢藏星挑了眉,不知道哪根筋没搭上,无论怎么说就是不肯松口。
谢韶筠扶住墙,抬头看她。
眼睛撑开,尽管还是以往漂亮的形状,但跟妩媚绝不搭边,与谢藏星视线对上,挺横的,表示这事没商量。
“二姐,我确实有些私事处理。”谢藏星没应,谢韶筠视线下移,看了眼谢藏星震动的手机,来电显示了联系人姓名,谢韶筠看看,勾唇提醒她:"接电话。"
谢藏星一副监视地姿态,接了电话,冲电话那头的人甜蜜的叫了声老婆。
并伸脚拦了下谢韶筠,不过脚伸过来,被谢韶筠跳开了。
开了门,回头冲追过来的谢藏星说:“你也够马虎的。达美不是妲己的妲,是四通八达的达。上点心,认识这么久,竟然连人名字都写错?”
谢韶筠这话仿佛丢出一枚手榴弹,叫谢藏星愣在原地,等她反应过来,谢韶筠这诡计多端的狗玩意儿已经飞速脱身。
四下找不到人,时机缺失,谢藏星只好先顾自己,匆忙跟达美解释。
“我三妹跟我开玩笑。你别理她。”
“你的名字我怎么可能会认错。”
谢藏星冲达美解释,电话线那端没有反应。
“你在听吗?”
“她没有乱讲,达美的达是四通八达的达。这个姓很少见,经常会被认错,能念出我姓名的人,这个世界上是有一个人……”
达美语气顿住:“不过她那人说话一直这样,没个正形,我早该想到的……”达美哽咽
十分明显。
反应到老婆联想到谁了,谢藏星张张嘴,觉得有必要说些什么。
“抱歉,达美。”谢藏星说:“我妹不清楚你跟你姐妹之间那些生死之交的默契,她没有别的意思……”
“她知道。”达美笃定地打断谢藏星,没给她否认“谢韶筠”不是谢韶筠的机会,声音发颤叫了谢藏星的名字:“谢藏星,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
没了谢藏星阻拦,谢韶筠离开医院比较顺利,有人在医院门口等她。
谢韶筠走近了,那人便亲自迎上来。
她叫谢韶筠的名字,谢韶筠扫视她一眼,并没有露出惊讶的情绪。
简晴唇角梨涡陷的很深,圆眼睛,头发齐肩,精心打理过。别在耳后,褪去上回宴会很浓的妆容,把发帘放下来了,显得纯白无害说:“我以为你不会出来见我。”
她这幅打扮很明显,为告诉谢韶筠站在她面前的是两年前喜欢谢韶筠的养妹简晴,而非简总监。
“那你给我说说躲你的理由。”谢韶筠挑眉,将话题抛回去。
简晴便跟着笑,站在树荫底下,没人会把她认成是视人命如草芥的一个疯子。
她贪婪地看着谢韶筠,仿佛在看一件失而复得艺术品,亲昵的走向她,跨越两人之间安全距离时,被谢韶筠身后的保镖拦住了,简晴笑容僵了下,眉头皱起来。
渴求的目光收敛住,对谢韶筠轻声说:“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谢韶筠吊着眼皮,同意了她的说法:“你当然不能拿我怎么样,但我不待见你,这一点,自己心底没点数?”
简晴也不接话,碰不到谢韶筠的发丝面颊,只能用眼睛去描摹,她嗓音婉转,姿态很低,不过说出的话压根不容人拒绝:“我来接你回家,阿姨给你做了汤,鸡汤滋补身体。”
谢韶筠笑了一下,示意保镖让开,走到简晴身边,回家是不可能的。
两人在就近的位置找了一家咖啡厅,坐下来。
简晴取了单,侍应生走过来。
不久后,上几份甜点,并一杯牛奶。
谢韶筠没说什么,同时也没有拒绝交流,所以简晴神色放松起来,她问谢韶筠:“我还能叫你姐吗?”
“你多大。”
简晴说:“26。”
谢韶筠嗯声,把翘着腿放下来,说:“几月生。”
“三月。”
“我十月生,只要简姐不介意,叫我妈也行。”
简晴一点也不生气,侧过脸,眼底有很浓郁的情愫、殷勤、渴求。
她说:“谢韶筠,那晚玩偶里,是你吗。”
掀了掀眼皮,谢韶筠没什么情绪直视她:“是我。”
“这是第二次了。”谢韶筠说。
“什么?”
“这些年你无所不用其及的活着,挤占别人生存空间,有杀过人吗?”
简晴目光一刹那变了,有点湿
腻的盯着谢韶筠。
好像的确在认真思考谢韶筠的问题,最后摇头说:“我是合法公民。”
“但你把我杀了。”谢韶筠目光停在简晴小腹的位置:“已经是第二次了。是不是?”
简晴张了张嘴,急于替自己辩解。
“是他们不好,我永远不会叫你死。”
“只会喜欢你、爱你。”
她仰视的看着谢韶筠,谢韶筠也在看她,弯了弯唇。
唇瓣很艳,妩媚的勾着一点弧度,眼底笑意散开,是毫无保留的厌恶,但又蛊着简晴所有的视线重复她的话:“喜欢我?要追求?”
“你也配啊?”茶杯啪的一声打翻。
谢韶筠站起来,简晴伸手拦她,所以谢韶筠的目光自上而下停在简晴腰上的位置。
讥讽的笑她:“杀人证据不是一直都在你身体里吗,两年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连我送你的娃娃都保护不了。”
“再一再二不再三。”谢韶筠垂眼,遗憾而残忍的看着简晴:“杀人犯说爱我,简晴你猜,在我眼里,你算个什么东西。”
简晴所有表情凝固到脸上,喉头干涩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再一次想到手术是那天,谢韶筠的头掉下平车,用明媚无声的笑容说她没用,以后无论谁提起这句话,简晴都会变脸,但那些言语中伤不到简晴。
直到眼下,谢韶筠再次站到她面前,用无比平静地语气陈述她杀她的事实,简晴脖颈青筋爆出,手指攥紧,从指缝里渗出鲜血。
脸上浮于表面的温柔消失殆尽,丑陋慌乱地要开口辩解,但谢韶筠指出,任何辩解都是无效的,因为证据就在简晴身体里。
秋日的阳光迎着简晴的视线,刺目地从四面八方戳入她的身体内,她忽然跌坐在椅子上,沉重地发出一声闷哭。
谢韶筠轻笑了一声,走出咖啡厅。
简晴透过玻璃窗看着渴望地背影,因为太亮眼了,身形合着光辉,把简晴炽热的心脏,刺出万箭穿心的孔。
至此简晴承认,无论她用怎样的手段,一生都没办法渴求谢韶筠给予的爱情。
证据就是那颗肾脏,谢韶筠会死,是因为简晴。戴着它,代表简晴一辈子都将带上囚徒的枷锁。
*
从咖啡厅内出来,阳光正好,许久没有晒太阳了。谢韶筠想出去散步,没有叫保镖跟着。
她穿过一条马路,走了一阵,无意识行走,南城大街小巷她算熟悉,所以也没有看方向牌,皮肤因为阳光照射而微微发热。
走了一阵,肚子饿了。
左手边是一家便利店,谢韶筠走进去。
点了几样关东煮,多要了些汤,告诉店员不要加辣。
店员低着头,把关东煮捞到纸杯内,右手还抱着一个一岁半的孩子。
她身材微发福,圆脸,很和善穿着店里红色制服,装完关东煮,谢韶筠要结账。
店员也没抬头,语气温和对谢韶筠
说可以吃完再结账。
侧脸透着母亲的慈爱。
谢韶筠笑着接过纸杯,看了眼她怀里的孩子,随口说:“这孩子长得真好看。()”
女人便跟着弯起眼睛,抬眸看了谢韶筠一眼,随后眼睛睁大。
“小姐……?()?『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谢韶筠疑惑问:“怎么了?”
女人表情变得慌乱,她把孩子放到儿童车内,盯着谢韶筠的脸又看了几眼,说:“您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他,我想出去打通电话。”
女人眼眶有些湿润,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急切的向谢韶筠散发需要求助的信息。
谢韶筠没有很在意,说:“可以啊。”
不过提醒她,以后不能随便把孩子交给陌生人照顾。不安全,也不合适。
女人情绪激动点头,告诉谢韶筠孩子的名字叫“朱念”。
“他爸取的名字,为了纪念我们全家的恩人。”
谢韶筠莫名其妙被她感激的眼神注视着,端着关东煮坐到距离孩子比较近的凳子上。
三分钟后,女人返回,紧随其后是一个男人,个头高,皮肤黝黑,脸颊横了一条狰狞的刀疤,快入冬了,他穿着短衬,露出了手臂,手臂上缠着一条生龙活虎的青龙。
谢韶筠视线看过来,男人眼底滚烫的眼泪便直直的砸在地面上。
“谢……”他嘴皮发干,搓着手臂,甚至不敢上前,站在门口,叫她:“……小谢。”
谢韶筠抬手遮了下光,后知后觉回头看了眼儿童椅上的小孩。
反应过来,咬掉手里最后一串关东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