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拉不起池漪,谢韶筠张了张嘴,原意是想说点什么的。
但随着手臂挨到池漪肩头,一阵巨大的吸力牵扯住谢韶筠的灵魂,天旋地转间,所有的景物瞬间变成模糊的重影。
谢韶筠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过来,是第二天早上,谢韶筠确定自己已经不是灵魂状态。
因为视野变得狭窄,没有灵魂状态的开阔,她所能看到的一切。
比如桌面的绿植,水晶、黑白色的两部电话,还有左手边放着的布隆伯格终端机,里面实施显示的一家公司、股价名称等数字。
这些都是无限放大版的,谢韶筠适应光线后,仔细看了几眼终端机上的字。
“2025年08月3日,上午9点三十五分,海米实施股价显示为XX”
大概看到这行字后,谢韶筠没有继续挣扎着去照镜子了。
因为不是第一回穿到骷髅头里,谢韶筠不怎么惊讶,她可以闻到浅浅的小苍兰沐浴露香,锁骨碰撞骷髅头微磕的钝感。
她熟练调整了姿势,安静的躺在池漪的脖颈上,观察池漪脸部线条、嘴唇颜色,唇角干裂度。
一切都很正常,仿佛昨晚池漪趴在马桶上,备感消极的状态不存在。
看池漪的瞬间,谢韶筠忽然希望池漪是一尊雕塑,维持着现在这个模样,不要再有别的感情或者被回忆扰乱她冷静沉稳的姿态了。
因为那样的话,谢韶筠就不会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任何动摇。
池漪的公务十分繁忙,而且不停地在走来走去。
谢韶筠感到十分无聊,又不能一直盯着令她烦躁的池漪看,所以把目光转移到办公室陈设上。
随后她短暂的愣住了,对于她来说庞大的办公桌上,两只黑白电话之间摆放了一副装裱精致画作,这幅小画完成度极高。
池塘荷叶、碧水涟漪。
谢韶筠以如今艺术家专业领域挑剔目光去评价,仍旧觉得这幅景物画可圈可点。
尤其是池塘荡出的纹路,夜色下,凉风吹起娇羞,惊起涟漪。
二十二岁没有很多钱的时候,谢韶筠跟池漪恋爱第一年。
漪韶筠送给了池漪自己的亲笔画《池塘涟漪》
当年送她囊中羞涩,担忧池漪会嫌弃,谢韶筠故意骗她,是跟有名的画家约的一幅图。
"价值百万呢。”
谢韶筠夸张的对池漪说,为了买下这幅图,她每天晚上都只能吃路边摊。
其实是骗她的,旨在叫池漪发现为给她过生日花费了不少心思。
结果池漪相信了,隔天,在南大门口接谢韶筠放学,笨拙固执的把保险柜里所有的卡拿出来,一股脑塞给谢韶筠。
还讨人厌说了句,希望她不要嫌弃,只有这么多了。
谢韶筠哭笑不得婉拒。
即便如此,池漪收到礼物后也没有表现多少惊喜,甚至没能多看几
眼画,反而把这张图很小心夹入一本书中,谢韶筠追问,是不是不喜欢,作势要将画收回去。()
池漪避开了,不让她把画拿走,也不同意谢韶筠将画摆到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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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韶筠持续追问,池漪便去吻谢韶筠,谢韶筠反吻回来。
池漪睁着很澄澈的眸子,真挚的告诉谢韶筠说她读不懂艺术。
当时失落了很长一段时间,往后很多年谢韶筠都没有送过池漪画了。
直到今天谢韶筠才知道,不懂艺术细胞的池漪把这幅巴掌大的小画装裱了十分精致的画框,她还在画框上套一层透明薄膜防止落灰,很郑重地跟她桌面昂贵摆设摆放在一起。
谢韶筠望着画发了会儿呆。
她想到昨天池漪的状态,如果没有那股吸力,谢韶筠昨天大约会控制不住自己,开口把池漪骂醒了。
十点一刻,一位知名律师到池漪办公室谈事情。
他们坐在靠窗的组合沙发上讲话,律师穿十分体面的西装,言谈举止意气风发。
不知为什么,明明池漪看上去是一位十分美貌才华兼备的清冷美女,但律师的眼睛并不敢与池漪对视,他仿佛把很怕她。
“准备好了吗?”池漪直接进入正题,律师打开公文包,把里面数张文件抽出来,示意池漪先看一眼,确认无误后签字。
池漪一目十行翻看这沓资料,大约十分钟后,她表示没问题,在指定的位置,用簪花小楷的字体,开始签下自己的名字。
池漪的名字笔画有些多,即使如此,她签的飞快,字体也归整大气,一撇一捺都很清晰。
律师站在一旁,犹豫了下,谨慎对池漪说:“你生前财产交由信托基金打理后,除您本人外,顺位继承人将无法撤销更改这份信托基金。但有一点需要跟您确认。”
池漪示意律:“你说。”
“顺位继承人为您父亲与母亲,不过您在信托计划里加入了死亡前妻的继承权,是否做更改。”
谢韶筠愣住了,侧过头,看见池漪语气平静对律师说:“正如你所言,我前妻已经去世了。获得我名下财产三分之一继承权的人,不是她,是四九城画家谢韶筠。”
谢韶筠:……
池漪很快翻到转增遗产最后一个页面,谢韶筠低头看见了自己的身份信息,身份证件号。
“池漪你不要太自我了,行吗?”
“我都死了,还摆脱不了你随便给我做决定的毛病。”
谢韶筠实在没忍住,生气地在池漪脖颈上滚了一圈。然而因为在骷髅头里,谢韶筠说话会被别人听见。
所以她只在心底骂了池漪好几句“烦人”
如果没有经历车祸,昏迷进入快穿系统。谢韶筠从小就是富二代,顺风顺水,谢橙经营一家车企,规模大约排到二十以内的位置,不算特别大的豪门,但绝对不会太差。
谢家三个女儿很小的时候,谢橙就把企业分红属于自己的一部分,从个人账户里,拨出来均分给三个
() 女儿,钱没有池漪的多,但谢韶筠从来没有缺钱过。
所以她为什么要继承池漪的遗产?
谢韶筠心底生出一股怪异感,怀疑自己哪里露馅,叫池漪看出来谢好运就是她。
好在律师比谢韶筠还要困惑,他迟疑的看着池漪。
池漪竟然没有苛责他的不敬业,给了他一个十分奇怪的理由。
“我前妻生前不太爱用我的钱,她是一位特别出色的纹身师,不过经济条件不太好,所以经常会去吃路边摊吃晚饭,后来因此健康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池漪提到这里,像是想到什么,很用力的抿了抿唇。。
谢韶筠心情复杂。
她如果能开口说话,很想告诉池漪,吃路边摊的鬼话她也信。
谢韶筠承认自己偶尔是很抠门,但不等于她缺钱。
因为跟池漪在一起,自觉伴侣十分厉害,不想落到吃软饭的名头,谢韶筠莫名自尊心作祟,所以钱攒了很多,计划用来给池漪买礼物上。
死后竟然被池漪编排成这样,谢韶筠眯着眼,糟心的不想听她讲话了。
然而池漪的声音讨人厌的从头顶传来:“如果她出生到很好的家庭里,没有遇见我,没有遇见谢光旗那样的父母,她本该是谢好运那种样子。”
池漪对律师说:“非要有个理由,大概谢好运是唯一一个与谢韶筠长相性格相似的人,我希望她不要挨饿、不要受金钱困扰,一直好运。”
言毕,她放下钢笔,签署完最后一份合同,淡淡问律师:“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律师应当被池漪荒唐的理由震惊了,怔愣片刻,张了张嘴,说没有了。
*
池漪的工作通常归纳为枯燥乏味、千篇一律来形容,不过她今天没有一直批阅合同。偶尔会抬头看一眼公司实时股价,谢韶筠发现她往终端机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中午时,王秘敲门提醒池漪中午有个提前约好的饭局,池漪站起身走出办公室。
王秘跟在池漪里身后,合上办公室门。
转过头,跟上池漪,确定接下来的行程。
“股份转让为当地时间十二点,您需要坐今晚七点的航班,赶往阿拉斯加。”
不知道为什么,谢韶筠发现王秘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变得难看。
池漪走在前面,先一步跨入电梯。她站到电梯里等王秘进来,摁开楼层。
谢韶筠的视野看不到池漪表情。
但是她听到池漪说:“阿拉斯加出海游轮准备好了吗?”
王秘呼吸放得很艰难,甚至于没有再发出声音回答池漪,只是表情难过点了点头。
这一上午,在池漪接连的两场谈话中,谢韶筠发现一点不对劲儿。
*
这些不对劲,在池漪车开到工业园外,被一群人拦下来了以后,有了解答。
车门打开,谢韶筠跟随池漪下车,从堵住池漪的人群里看见了,她父亲的
影子,谢橙。
海米第二大股东池佳,池漪的小姑。
还有许多谢韶筠不认识的李总、汪总、黄总…之类。
很奇怪的是,谢韶筠从骷髅头视野里面,看见这群人脸上布满了焦虑,仿佛每个人都想急于对池漪说一点什么似的。
然而池漪没有太多时间给他们,她穿一套通勤的商务套装,跟平时在家里不同。
身形高挑,肤色冷白,容貌属于冷艳那一挂,气质出众,站在一众人群里,垂眼一言不发,很有气势。
所以拦路的这群身居高位的老板们没有谁敢于立即开口,互相对视,推诿来推诿去。
几秒钟后,池佳率先打破沉默。
“池漪,小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池漪淡淡回答她:“您问。”
“把海米股份转让给第三方,你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
池漪没吭声。
池佳皱眉,继续说:“作为股份有限公司,你所持有的股权当然可以让渡给其余人,不过你把它转让给第三方,董事会具备否决权。”
池佳说的话,是今天这一群人找池漪的主因,海米是池漪一手经营的公司,期间遇到过金融风暴,同行技术打压,公司主研成果窃取。
以往种种难关,池漪统统面不改色,力压困难,带领公司朝更好的方向发展。
所有人都不愿意她将股份让渡给别人的卸任决定。因为无法理解,所以希望池漪去三思而后行。
谢韶筠最后才听见谢橙的声音,跟别人不同。他没有劝池漪转让股份的事情,反而提了别的话题:“池总,不知道可否赏脸来我家吃顿便饭。四九城飞往南城飞机只用两小时。”
谢橙邀请她:“我们家小二想找池总再聊聊。”
池漪婉拒了谢橙,客气说有空一定会上门拜访。
至于这个有空,想当然是托辞。
随后她侧身,神色如常冲池佳道:“抱歉,小姑,我今天中午有饭局,不好叫人等,小姑有任何问题,下午到公司过来找我。”
言毕她上车了,车门关上,王秘问池漪:“需要取消下午航班吗?”
池漪奇怪的看着她,王秘视线移向脚尖,不再多言。
*
谢韶筠能够感到灵魂的虚弱,躺在池漪脖颈上,尽管有很多疑问,但她这一次不自觉睡着了。
醒来时,池漪从饭局下来,喝了不少酒,所以身上好闻的小苍兰被葡萄酒盖住。
谢韶筠盯着池漪下颌曲线发了短暂的一会儿呆,事实上,再见面,无论池漪痛苦的一面,还是现在,谢韶筠几乎都要不认识池漪了。
她不明白池漪什么时候学会喝曾经最厌恶的酒精,也不清楚池漪为什么要对她的小姑撒谎。
池漪绝非是社交里周全的那一种人,很大时候她是高傲的,不屑于与人周旋时,转身离开。
谁都拿她没办法,但她今天说谎了,下午池漪没有回办公室。
*
门栏正前放置有一架高几,吊兰碧绿色的叶子垂下来,映衬的周围很复古的围栏一点生机盎然。
这是一座很大的茶室,环境紧密,羊肠的小道,鹅卵石铺就出凹凸不平的流水小径。茶室占地面积很大,但茶室内只放置有三方茶台,屏风相隔,此时均已被占满。
池漪是富贵里淫浸的女人,她进门后,服务员很快辨认出了她。
“池小姐,这边请。”
池漪点头示意对方在前边带路,裸色的高跟鞋踩在鱼齿形状的地板上,行走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察觉到她连走路步调都近乎一致的优雅,服务员微赧然,将步调放轻了。
她们要去的茶台是最后一桌,途径五十二步路途中,有一桌人认出池漪身份,站起身上前礼貌问好。
池漪只冲那人点头笑笑,随后辨认方向。
绕到最后的茶桌。
池漪走进去,里面的人已经等待许久。
茶水氤氲,里面的两人都没有动,也没有任何交谈。
池漪轻瞥了两人一眼:“我来晚了。”
很没有诚意的一句,语气里根本没有为来晚这件事感到丝毫抱歉。
池漪坐到茶台东位,正对面是谢光旗,左手边简晴。
谢光旗老花严重,眼皮塌陷,头发全白了,他以前坐在茶桌上腰板是挺直的,现在有些驼背,所以是佝偻的姿态。
简晴没有喝茶室的茶,她自己带了保温杯,养生茶上面飘着枸杞、人生等等……
服务员提上长嘴口的茶壶,给茶桌三人斟茶。
简晴避开了,当场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