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个子更高些,面容冷淡,扎着两条辫子,腰后背着双刀。这人颇为奇怪,辫尾上系着两枚铃铛,却没声响。眼下雪下得不小,也没见她打伞。
但温琛对这怪异浑不在意,而是直直盯着那红袍女子。
察觉到他的视线,那女子停下,眼神一移。
“你看我做什么?”她问,“有什么事吗?”
那声音实在太像了。
与小树师姐别无二致。
可又并非是她的脸。
“不……我……我……”温琛一时语塞,也不知该说什么,“我就是,我……”
他这般吞吞吐吐,那双辫女子忽将手压至背后刀柄上,似意欲拔刀。
温琛知道遭其误解,忙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你像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
“原是这样。”红袍女子微一点头,也不欲与他多言,转身提步便走。
她走时,温琛还听见她与身旁人道:“白树,你真不打伞?头上不冷吗?”
施白树摇头,挤出几字:“要抗寒。”
奚昭:“……便是要学着抗寒,雪积太多了也不行啊。”
她抬起手,施白树便沉默地稍低了头,由着她拂去头顶积雪。
待扫净雪,施白树才说:“太阴来人,明日到。”
奚昭点点头:“月郤提前跟我说过了。”
之前妖子庙附近的小城递来信,说是那儿有魔物出没,难以应付,蔺岐和绯潜就带着几个符师去处理了。魔物是除干净了,符师却没回来。
等收着蔺岐的信,她才知道是太阴境的人也过去了。依太阴所言,妖子庙之前也有魔物出现,是被他们所除。此番找上门,更有将妖子庙划入太阴的意思。
月郤远在岭山派,这几日正忙于宗门大比的事,抽空给她送了封信,说是太阴不日便会来人商谈妖子庙的事,其中便有月楚临。
不过月楚临至今不知道她在这儿,多半是打听到了月问星的下落,借此机会来找他。
施白树问:“可要见?”
奚昭想了想,问:“月问星这几天怎么样?”
这多年间,月问星一直在孟章神宫住着,便于元阙洲帮他驱散妖鬼煞气。刚开始的二三十年里,他仍和以前一样,仅有雨夜或是月圆夜才能出来。后来煞气渐除,出来的时间也多了些。
到现在,只会偶尔被封入影海几天。
“与平常无异。”仅吐出这几字,施白树便住了口,自不想告诉她,那妖鬼日日吵着想见她。
奚昭便道:“既然是来找他的,就让他自个儿应付去。薛家那两人最近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总想着法儿地往神宫跑。要不是知蕴忙着继承神荼之位,鬼域事多绊着他俩了,恐怕早就被他俩发现了。让月问星与那人见一面,也能有个帮他挡麻烦的人。”
“那你?”
“不想见。”奚昭忽想到什么,“不若趁这机会,出去玩儿几天。”
施白树沉默一阵,忽道:“妖道。”
奚昭步子一顿:“差点儿忘了这事。”
前不久太崖递信,说执明山庄收徒在即,问她有无空闲去一趟,也好帮他过过眼。若有空,便来接她。
不过她忙着处理妖子庙的事,还没回信。
她琢磨着道:“执明那儿还跟暑天差不多,热得很。”
思索间,雪势渐大,棉花团似的往下砸。
不远处有一马车缓行而来,是来接她俩的。
待马车停稳,奚昭收了伞,正欲上去。
侧过身的瞬间,她忽借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那青年。
弥天大雪里,他的伞不知何时掉了。
伞里已积了一小捧雪,人还傻站在那儿,动也不动。
奚昭本没当回事,却陡然瞧见他腰间挂着的驭灵牌。
她一顿,朦胧又久远的记忆渐渐浮上。
原是那小弟子。
她收回那一步,远远朝他招了两下手。
温琛瞧见,还没回过神,就已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
隔着风雪,他问:“姑娘唤我何事?”
奚昭:“既已来了此处,何不去柿子湖看看?说不定又能找到合眼缘的灵物。”
温琛愣住,心重重跳了两阵。
雪片子簌簌落下,他却连眼睫都不曾眨动。
恍惚间,奚昭已上了马车。
马车渐行,温琛急往前赶了两步。
只不过那声“小树师姐”还没喊出来,就见她拂开车帘探出头。
那双曾在秋夜里温和看他的眼眸,目下又隔着簌簌落雪望向他,带着轻快笑意。
“那处自由,有许多可耍玩的地方。”她道,“快去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