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应最为清楚。”蔺岐垂下眼帘,“偏是我拿这些话中伤了他。”
“他肯定是难受至极才说出了断师缘的气话。”奚昭想了想,“气话归气话,等你回去,还是得真心实意道歉才是。你是他弟子,他平日里虽不说,并不代表不在意你。”
至少在她看来,在太崖心底,他这弟子还挺重要的。
蔺岐应好。
奚昭垂下手:“要不你这会儿就回去?免得误会积攒久了,再不好说开。”
“此时已晚,道君已歇下。”蔺岐神情渐缓,又问她,“昭昭找我是为何事?”
“差点忘了!”奚昭回过神,“前些天我去宁远小筑还你果篮,在你房间发现个小盒子,里头装了些东西——你猜是什么?”
蔺岐忽记起什么,眉心一跳。
但还未开口,她就已从床底下翻出个盒子,拍去盖上的灰,打开。
她道:“那时我见月郤总在宁远小筑打转,怕他找着这个,就擅作主张带回来了——可小道
() 长,你收集这些东西做什么?”
打开盒子的瞬间,奚昭便眼睁睁看着他整张脸都涨出薄红,连脖颈都见浅绯。
哪怕眼下灯火昏暗,也分外明显。
“并非收集!”蔺岐几l乎从未露出过这等失态神情。
他快步上前,想要拿回盒子。
但奚昭反应更快。
将盒子藏在背后不说,还从中拿出一枚铃铛样式的东西,拎着那东西上面的系绳晃了晃。
“这是什么?是书里常见的缅铃么?”
“或许,我——我并非……”
“这个呢?”奚昭往旁避了两步,扔回铃铛后,又拿出一样玉打的东西,形似藕节,“这又是何物?小道长,你从哪儿淘来的这些东西。”
一瞬间,蔺岐耳根红得几l乎快要烧起来。
他索性再不作拿回来的打算,紧抿了唇,半晌才说:“你给我的书说……说女子头回难得快意,可借旁物协助。故此——我并非故意,我……”
到最后,他再难开口。只紧绷着身道歉,说不该让她看见。
奚昭将手里的东西丢回盒中,挑起笑眼看他。
“小道长,你的脸好红。”
蔺岐将唇抿得平直,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却是一言不发。
奚昭又拿起那枚铃铛,拈在手里晃了晃。
“这东西是你用还是我用?”
蔺岐低垂了头,神情僵冷,声音轻得几l乎听不见:“皆可。”
奚昭好奇:“你也能用?”
“系了系绳,便如绳绕竹节,再……”蔺岐勉强维持着正色,“昭昭,此等东西还是毁去为好。”
“不好。”奚昭抬手圈住他的颈,忽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蔺岐仅作片刻怔然,便已下意识回吻住她,极有耐心地吮舐着。
两人拥吻一阵,奚昭往后退去,压着稍急的吐息说:“小道长,你系给我看一眼吧。”
托在她后颈的手一僵。
随后,那手缓移过侧颈、右肩,再顺着手臂滑落,从她手中接过了系绳。
***
天将亮未亮。
蔺岐合上门,抬眸望了眼远处天际翻出的一点鱼肚白。
那铃铛的闷响和低喘有如两截缠绕的绳索,久久萦绕在耳畔,仿佛现下还能听见。
他又垂了眸,看向攥在手里的系绳。细绳仿在牛乳中浸泡过一样,又似经雨水浇洒过,铃铛也沾上许多。他使了两三回净尘诀,也没能彻底弄净。
面颊又是一阵发烫。
蔺岐移开眼神,手指微动,便将那铃铛毁了个干净。
等最后一点齑粉也消散在乍起的秋风里,他才往前迈去。
回到宁远小筑时,天已大亮。
寂静无声的院落里,太崖躺在凉亭底下的藤椅上,以扇掩面。
蔺岐知晓他的脾性,这会儿多半只作阖眼,而没睡着。
他又想起昨夜里奚昭说过的话,踌躇之下,终还是上了前。
“道君。”他唤道。
那掩在面上的扇子稍动。
不多时,便露出一张瞧不出情绪的脸来。
蔺岐屏息凝神,后道:“昨日之事,是岐有错在先。”
“你有何错?”太崖反问。
蔺岐:“未思虑到道君的难处。”
“我的难处……”
太崖散漫起身,一张脸半掩在凉亭投下的阴影里,仅能看见那挑笑的唇。
却不像有多少笑意。
“玉衡,既然你惯常一意孤行,眼下又何故考虑我的难处。”
蔺岐倏然抬眸。
便是太崖含笑说出这话,他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敌意。
他问:“道君此话何意。”
“玉衡,”太崖又不紧不慢道,“你这是在装腔作势,还是故作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