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面子的尼昂医生露出无害但又不妥协的笑容。
松田也露出不妥协并试图继续努力的神情。
搞什么啦!都是大男人,看你第一杯酒点的就是威士忌这种烈酒,那起码还是有点酒量的吧?再干一杯的余地还是有的吧?
难得遇见相处起来十分对胃口的家伙,还正好在酒吧这种地方,不在聊得尽兴的结尾干一杯,松田总觉得缺点什么。
但很快他就没空和尼昂僵持下去了。
“喂——松田。”
佐藤美和子遥遥喊他。
这位警视厅警花兼搜查一课暴力犯罪系唯一的女刑警不仅身手了得,还同时兼具了搜查一课罕见的细腻体贴。她打定主意要趁这个机会缓和松田和其他同事的关系,而还有什么时机能比现在更好呢?
各位刑警看松田这一新人不爽,无外乎就是他桀骜不驯的脾气,不讲前后辈礼貌的糟糕态度与说话口气,以及隐隐透露出来的对前辈们能力的怀疑。
——你这小子又能有多么厉害啊?就算你在爆处班是王牌,搜查一课可不是靠拆弹技术就能混的!
前辈们愤愤不平,但他们最担心的,还是这个看上去“眼高于顶”的臭小子会不配合工作。
而在这起大案中,松田无疑洗清了这些嫌疑。
桀骜不驯归桀骜不驯,但在正事上,他却从来都不会掉链子,更不会弃同僚安危不顾。
不管是在证据不足需要引诱犯人直白时的机敏表现,还是在犯人即将被逮捕打算鱼死网破,险些用刀子刺伤一位警察时的英勇救援,松田都发挥出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对于身处搜查一课暴力犯罪系,需要经常与高危罪犯打交道,受伤完全是家常便饭的刑警们来说,能力与同事间的互相帮助及救援,永远是最关键的东西。
好吧。
只是嘴巴和脾气坏了一点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松田才26岁,年纪也不大,至少在他们系,也就只有佐藤比他小一岁。
而且爆处班的死伤风险半点也不比他们搜查一课少,如果过去天天和□□打交道,长年过着命悬一线的日子,那会养成“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直率性子和不想要讨好任何人的生活作风,也就不足为奇了。
在确定人本性不错、值得依靠后,换个角度想想,松田这种时常给人旁若无人的感觉,行动力强,性格又狂野高傲的男人,不免也充满了一种奇特的人格魅力。
至少对于格外讲究阶级,职场环境普遍压抑的日本国民来说,在卸下前辈包袱后,他们还蛮憧憬这种肆意洒脱的人的。
对松田来说,这大概不是什么好事。
——至少最近不是什么好事,接近七号的这几天情况特殊,案件就算了,平时他真的没太多心思和人社交。
可前辈们已经顺着佐藤美和子给的台阶下来了,为了缓和之前的僵硬关系,他们对松田变得相当热情友好。
尤其在佐藤提供
了小道消息,知道松田在某种程度还蛮要强、蛮吃激将法之后,一位刑警直接决定靠一酒泯恩仇——用“你该不会三杯倒吧”这样的话,成功让某人额头顶着青筋与人连干了三杯酒。()
“喂!明天是周五,还要上班的!你们收敛一下,喝归喝,但别喝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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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目暮警部插手阻止。
。
和同事们混熟后,也不免有人好奇询问松田调职到搜查一课的真正理由。
毕竟爆处班和搜查一课之间的业务范围差别太大了。尤其是对方已经在爆处班呆了四年,是公认的王牌,这个时间点突然转职,不免让人觉得奇怪。
“松田,你不是爆处班的王牌吗?你的前上司怎么会舍得放你过来?”
“说起来,你第一天到的时候,说你来搜查一课是无可奈何的吧?”
“但我怎么听说是你自己跑去和上司拍板,强烈要求过来的?”
“欸——”
刑警们露出“你该不会一直很憧憬搜查一课吧”的揶揄表情。
松田半月眼:“……你们是村口晒太阳闲着无聊到处唠嗑的老太婆吗!那么多问题!”
松田阵平确实不在意被人知道自己的事,但他对满足他人好奇心、让自己的事成为他人谈资这一点着实不感兴趣。
而且,说不说也没差,时间已经快到了。
越逼近7号,松田就越加神情凝重。
11月7号。
他盯着这个时间点,在前一周拍着前上司的桌子像只炸毛的豹子一样强硬要求前往搜查一课,就差和对方打起来,就是为了不错过这天。
尤其是今年的11月7号。
。
松田阵平的发小萩原研二,牺牲于11月7日的一枚炸弹。
那是枚定时炸弹,本来已经停止运行了,但却突然间被人远程重启,且在数秒内就爆开。
而在爆炸之前,安置这起炸弹的犯人因为被新闻误导而中了警察的陷阱,在追捕时,他慌不择路,最终死于交通事故——根据当时在场的刑警汇报的时间,犯人死亡时间点与萩原死亡的时间点,明显存在数秒的差异。
并且死去的犯人身上也没有远程遥控的装置。
松田认定犯人还有同伙,是那个同伙重新开启了定时炸弹的倒计时。但是抓到的犯人最终没能抢救过来,警方断了线索,而时间一长,最终也只能把这起案件就此搁置。
只是自那之后,每年的11月7日,警视厅都会莫名其妙收到一张传真。
上面什么都没写,只有简单的数字,并如同倒计时般,从“3”一路递减到“1”。
松田无论如何都要求今年调到搜查一课的暴力犯罪组,与这件事也脱不开关系。
11月7日这个日期,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敏感了。
尤其去年的倒数已经是“1”了,如果真的带着其他意思,今年的11月7日,传真内可能就会有不同寻常
() 的其他消息。
……
11月7日清晨。
一封传真,如同前几年那般被传到了警视厅那头。
这次并不是数字。
而是一封松田早有预料的——
犯罪预告。
【我等是圆桌骑士,所有愚蠢狡猾的警察们注意了:在今天正午十二点与下午十四点,我等将以战友的项上人头作为点燃庆祝的火花。如果有本事的话,就尽管前来阻止。我等将于第72号座席恭候大驾。】
“不会错的。”
松田一把夺过传真,看着上面的暗号眼神暗沉:
“是那个炸弹犯。”
那个在四年前……害死了萩原的混蛋。
。
尼昂是咨询顾问,但并不需要每天都到警视厅报道。
只有在接到警方的通知,需要他到场协助的时候,才用过去帮忙。
中午十一点三十分。
尼昂就接到了目暮警部的电话,得知了这起犯罪预告事件。
目暮警部喊他,并不是需要他破解谜题——松田阵平在看见传真的第一时间已经弄明白了里头的奥秘,确定第一枚于正午十二点爆炸的炸弹的位置——在杯户商场的日本最大摩天轮的第72号座。
【医生你现在能过来吗?】
目暮警部的声音很严肃焦急:
【十二点的炸弹位置已经确定了,但预告中下午十四点的另一枚炸弹的位置没有弄清楚,犯人的身份也没能确定,我们现在很需要你对犯人的侧写。】
“请将传真内容告诉我。”
翘着腿坐在柔软的椅子上,容貌张扬,银眸如金属般冷淡的男人顶着漫不经心的神情,用属于医生的温和尽责语气说道:
“我会尽快赶到现场,如果可以的话,也请描述一下现在的状况。”
目暮警部迅速说明完情况。
于是等尼昂抵达了杯户商场的巨大摩天轮面前后,看见的就是无数的围观人群,被炸毁的摩天轮控制板,以及四周慌忙疏散民众的警察。
尼昂没有上前走入刑警队伍中帮忙。
他只是同样站在人群里,仰头看着摩天轮。
不需要询问,四周群聚的人群彼此间的细细讨论,已经把这里发生的事情说明的一清二楚:摩天轮控制板突然爆炸,警察同一时间抵达、开始清场,而有一位刑警似乎登上了某个车厢,在处理什么东西。
“好像是摩天轮哪个车厢里有炸弹。”
“真的假的?真吓人……”
好奇心似乎是人类的天性。
而群聚似乎能给人带来无尽的勇气。
在近在咫尺的摩天轮控制板已经发生了爆炸的前提下,这附近聚集的民众依然只多不少,他们与起火点保持距离,不断朝摩天轮以及前方因爆炸而熊熊燃烧的控制室张望。
仿佛毫无自觉,根本不知道这密密麻麻一望看不到头的人数给本就人手
不足的刑警带来了多少困扰。或许是觉得这里人已经够多了,自己停下脚步也没有任何过错。就像是每一片雪花都不认为雪崩是自己的责任一样。
混在人群中的尼昂仗着身高扫过最前方,没在刑警的队伍里看见松田的身影。
思索着对方的爆处班出身,以及那封传真上的暗号指示,尼昂倒是并不好奇对方现在的位置——目暮警部说摩天轮上有炸弹,那除了松田,搜查一课内还能有谁上去处理呢?
——这个爆炸犯,就是你的仇人?
尼昂无声歪头,他回想起前两天在酒吧和卷发男人的谈话,然后垂着眼眸,小声说了一句:“运气真好。”
他是真的觉得松田运气好,是他仰望不能及的好运。
像这种松田这种连仇人身份都不知道的血仇事件,想要复仇的难度相当高。换成一些倒霉蛋,等个十几二十年甚至是大半辈子才能找到线索也不足为奇。
可松田却在发小死后的第二年就得到仇人的线索。
在那之后每年11月7日都会发来的倒计时传真,简直让人想不抓住线索都不行。
当然。
运气好,所以能重新与仇人相遇。
但能不能抓到仇人……就另当别论了。
这种事,一向是在明的处于劣势,在暗的处于优势。
尼昂从口袋摸出一颗柠檬糖塞进嘴里。
他不爱吃糖,以前也不会随身带,但自从有了心理医生这个身份后,他假身份专用的西装口袋里就偶尔会放着糖,是用来给某些病患缓解情绪用的。
而纯手工的高档面料西装并不需要每天清洗,甚至可以说只有脏了才有清洗的必要,尤其是冬款的西装,但也不代表能连续穿。高频率穿西装的话,就需要很多套来替换,一件“穿一天,挂三天”的频率是比较合适的。这就导致有时候会在拿出一件西装时,时不时能够在口袋里发现以前忘记拿出来的一些不重要东西。
尼昂其实更想要抽烟,但他从不会在附近到处都是女士孩子的情况下抽。因此就只能拿口袋里意外发现的糖敷衍一下味蕾与烟瘾了。
劲酸柠檬味,受众比较小,但尼昂还算喜欢。
身为显眼的外籍,一个在绝大多数有常识的日本人眼里绝对不可能是警察一员的外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游客。
而对于某个仇视着警察,针对着警察,理所当然对日本制度有所了解的爆炸犯来说,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外国人,其实并不怎么值得关注。
尼昂沿着人群外围走动,似乎在寻找什么。
现在距离爆炸预告的12点还剩下十分钟。
又一起电源供应点的爆炸,让摩天轮顿时停止了运行,而松田阵平所在的72号座,现在恰好停在了摩天轮的顶点。
尼昂可不认为这是巧合。
在最顶点,也是圆盘时钟12点的位置……
不仅在爆炸时最为显眼,也充满了嘲讽的味道。
——真是恶趣味啊。
——其中的恶意都快扑面而来了。
尼昂弯起眼眉,在心底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