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昂并未阻止或干涉。
他只是微笑着挥挥手,轻声说了句“再见”,就这么目送年幼的少女离开。
“我还以为你会做些什么。”诸星大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尼昂的侧脸:“毕竟那孩子在害怕吧,而且似乎无意识的在依赖你。”
“但是,她最后都没有开口求助啊?”
尼昂脸上的温和随着少女的离开而消失,他目光转向了诸星大,表情也变得似笑非笑了起来: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适可而止,也知道什么该开口、什么不该开口。”
尼昂语气轻快说着,隐隐带着欣赏:
“比起提出让我苦恼的要求,就这样保留我的好感是更好的选择……这样聪明的孩子,是能够在这边的世界活下去的。”
诸星大声音低沉:“哪怕她并不愿意留在这边的世界?”
“哪怕她并不愿意。”尼昂用肯定语气轻飘飘地重复了一遍。
于是诸星大闭上了嘴。
他抬眼注视着尼昂,目光深处似乎有些波动。
尼昂歪歪头,笑容依旧: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啊哈,我确实愿意帮助受困的女性和孩子,但是,亲爱的大君,对于里世界的人来说,拯救是另一个层面的事。”
“如果做不到,最开始就不要承诺也不要给予希望,这反而才是正确的。”
“毕竟不存在的希望,是一种剧毒。”
“而错把一时的温柔和友善当做救赎的话,会在这边的世界摔得痛不欲生的——那孩子自始至终都很清醒,比在这边呆了两年还那么天真的你要清醒,你怎么会觉得我会干涉这种事呢?果然是成长环境的不同导致的认知差异吗?”
温柔友善的巴罗洛,也是组织的代号成员,一个本身绝对与干净光明扯不上关系的危险存在。
他不会为了一个初见的小女孩而放弃自己所拥有一切与所企图的事物,更不会为了一个初见的小女孩而轻易把自己拖入被追杀的境地。
尼昂会很乐意帮助对方在黑暗的世界站稳根脚,也很乐意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允许对方躲藏在他身后。
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无意前往太阳照得到的地方,也并不渴望所谓的“正常”。
因此与他观念截然相反又远超他能力范围的请求,尼昂不会接受。
——这个世界能够改变他想法,让他完全亏本也愿意出手的人,仅仅只有两个。
除此之外的所有人,哪怕是他愿意偏心对待的女人和孩子所提出的请求,尼昂也不会有所动容。
——毕竟尊敬和爱护,从来都不等同于无条件的接受与服从。
诸星大沉默了片刻,才应了一句:“原来如此。”
不存在的希望,是一种剧毒……吗?
“说起来。”尼昂话题一转,“你今晚的考核任务是几点来着?”
“晚上九点
集合。”诸星大下意识回答,“不过在那之前,我先要去组织给我发放的安全屋拿一些东西。”
小型手枪虽然能够通过特殊处理从美国偷渡过来,但一些大型枪械就没办法了。
在组织表现出来的天赋基本都点在狙击方面的诸星大,每次执行任务都离不开足够的武器。
尼昂点点头,“那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好了。”
他这么说着,却转身迈步走向诸星大,并与此同时抬手搭在对方肩上。
“任务顺利。”眉眼弯弯的银眸男人凑上前,这么压低嗓音说:“记得好好表现,我会去接你。”
诸星大看了看自己的领口,很确定尼昂上面黏了一个定位器和窃听器。
。
对于出身日本公安,24岁的诸伏景光来说,今晚的任务尤为重要。
——他作为眼线潜入了这个组织近两年。
——而如今,他终于抓住了获取代号的机会。
只有代号成员,才能接触到这个组织的核心。这种情报日本公安早就知道了,但想要取得代号却并不容易,至少过去十年来,也就只有诸伏景光以及另一人走到了这一步。
晚上八点四十七分,东京。
踏入约定会面的废弃工厂,诸伏景光背着装满枪械的贝斯包,沉默无声地扫过室内一圈。
靠着从破碎窗户缝隙流落的月光照明,他第一眼就看见了组织赫赫有名的银发杀手琴酒与他的搭档伏特加,以及另一位……站在角落有着金发深肤的男人。
金发深肤,穿着仿佛待会就得去上班的浅色西装,疑似外籍。
但诸伏景光无比清楚:对方不仅不是外籍,还是个从小在日本长大,从未出过国,彻头彻尾的日本人。
之所以那么了解,是因为对方也同样出自日本公安。
不仅如此,他们彼此还是同期,更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幼驯染。
按理来说,幼驯染并不适合同时卧底到同一个组织,毕竟这样很容易导致一方暴露被追杀,另一方因一时冲动去救人而同样露出破绽,导致两个卧底都连萝卜带泥的一同葬送。
个人情感是很难控制的事情,亲朋好友总归是多数人的弱点。
只是阴差阳错,他们两人一个位于警察厅公安部,一个位于警视厅公安部。
这是他们管理层的失误,而等上面察觉到问题的时候,这对幼驯染都已经走上了卧底道路,并已经深入到无法轻易脱身的地步。
并且如今,还在同一个时间段内同时取得了代号考核的资格,成为了代号考核的队友。
这或许也不算糟糕。
彼此熟悉的朋友在同一个代号考核任务里相遇,哪怕必须要装作互相相识,也至少可以安下心。
——不用太过担忧自己后背的问题。
诸伏景光没有和自己发小对视或者打招呼,他只是顶着冷漠神情,沉默地巡视完四周后,优先迈步走向了琴酒。
琴酒
。
诸伏景光在心底重复了一遍,内心冒出与对方相关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