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就是吕氏自己都不知道这公道能怎么讨?
似丰哥儿肯定不能责怪,吕氏无奈地想:一则年岁太小,话尚听不大懂,说不清楚,能怎么责?二则他也是被安排的,并不是故意寻隙绣球。
红枣、谢尚两个,事前不知道,事发时又均不在家——圣人都说“不知者不怪”,也不好责怪他们。
云氏一样。
对于罪魁谢子安、谢福。
谢知道作为父亲,虽说能罚,但谢子安已位极人臣,绝没有为只猫受罚的道理——外人知道了,只会说她不贤,谢知道糊涂,夸谢子安尊老爱幼。
而谢福,虽是下人,但是谢子安的心腹。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打谢福和直接打谢子安没啥两样,也不能罚。
这不能罚,那不能罚,由此最后能罚的就是她屋里看绣球的小丫头。
小丫头们为丢了绣球,早晌已吓了个半死——何况她们原也是被有心算无心,为人算计,并无大错。
大过年的,又何苦拿她们撒气?
不打算追究,并不代表不生气。吕氏自顾与绣球擦毛,不接谢知道递来的话头。
谢知道见状也不以为意,自顾一旁坐下,接过丫头送来的茶碗,状似闲谈道:“民间素有取贱名好养活的说法。绣球虽是只猫,但看过去两三年里连遭剪毛——你看,谁家的猫似这样?”
“绣球这磨难,看着挺重的!依我说,倒是换个名字,改改运气吧!”
吕氏明知谢知道如此讲必是在为谢子安开脱,但她确是再没见过其他猫似绣球这样接连遭遇飞来横祸,屡屡被剪毛,不免将信将疑。
谢知道看吕氏虽没出声,手里的动作却是停了,便知她在听,继续道:“比如咱们家老太爷的猫,叫三花,这个名就很好!”
“任谁一听都知道这猫是黑、白、橘三色,可谓名副其实!”
闻言吕氏替绣球不服气,终破功出声道:“伯爷,绣球一身长白毛,跟夏天开的白绣球花一样团团圆圆,也很形象啊!”
“你说的没错,”谢知道认同道:“绣球的名是取的形象,但有一样,绣球这花,本无定色,花开什么色,完全取决于其主人——若想绣球开红粉花,就给园土兑点石灰,想开蓝紫花,就给浇米醋水。”
“所以你看,”谢知道总结道:“你的绣球是不是也延袭了绣球花这个本性,一换地方,毛色就变?”
吕氏……
眼见唬住了吕氏,谢知道心里叹息:子不教,父之过。儿子子安不省心,搞出来的家务,说不得只能由他这个当爹的来圆了。
“对比绣球这
() 个名字,”谢知道夸赞道:“三花的名字就高明许多。三花不止代指三色猫,还是传说里的仙界神树,更是道士口中的精气神。对了,你家常听人讲经,应该听过‘三花聚顶’这个词吧?”
吕氏下意识地点头,回应道:“听说是得道后的修行境界!”
“那就是了!”
谢知道一点也不计较吕氏话里错漏,告诉道:“三花虽是只猫,不似人一样容易修行,但他头顶有三花,加上名字应形,便就得了三花聚顶的神意,打一开始就显得比别的猫聪明,现也比别的猫长寿。你算算三花都几岁了,十六七有了吧?”
“有了!”吕氏回想了一下,实诚佐证道:“似尚儿媳妇都进咱家十三年了,三花还早尚儿媳妇三四年。”
提及猫,吕氏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伯爷,”吕氏主动道:“先妾身以为三花长寿是为五福院的好风水,刚听伯爷这么一讲,竟还有名字得利这个缘故!”
谢知道点头:“古人云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德五读书六名字,三花能跟着老太爷,原就命运两济,如此才沾了五福院的好风水,取了好名字。”
吕氏深以为然,赞叹道:“伯爷说的是!”
“反观绣球,”谢知道正色道:“这命运便差了三花一截。”
吕氏一听就急了:“伯爷这是怎么说的?”
她还想绣球跟三花一样活得长长久久。
“你耐心点,听我说,”谢知道好脾气道:“绣球能被子安送给老太爷,其实命运还是不错的。”
“不过易云:德不配位,必有灾殃。绣球福气不及三花,在五福院待不下去也是事实。”
吕氏无可否认。
“老太爷把绣球给了你,倒是相得益彰。我没说咱们天香院不好的意思,但分跟谁比。似过去这些年,咱们院就出了我和子平两个举人。这对比五福院,明霞院中进士、庶吉士、状元的风水,可是差了一大截?”
吕氏无言以对,转念想起谢奕,疑惑道:“伯爷说的是。但伯爷既知道,怎么不叫奕儿住五福院明霞院?”
谢知道不是最疼谢奕吗?怎么不替他说句话?
为早年人人都夸谢知遇官相的缘故,谢知道没少专研风水堪舆。所以对于吕氏的问题,谢知道张嘴就道:“这又是另外一个缘故。”
“常人只知风水养人,热衷寻好风水助力自己,殊不知还有人养风水之说。”
“人养风水?”吕氏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谢知道问:“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听过吧?”
吕氏点头,谢知道:“可见这尘世风水本来就是在不停变动的。”
“只不过变动的慢,一般得日积月累几十年,上百年,才能显露出来,而尘世上则已换了一代人甚至几代人了,所以一般人即便知道沧海桑田,也想不起和人自身有关,只以为是天地造化。”
“几十年?”吕氏提醒谢知道:“奕儿今年都十三了
!”
等天香院风水几十年变好(),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刚说的几十年只是一般的风水变动?()?[()]『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谢知道解释道:“而世间万物,总有例外。风水变动也是一样。”
“例外?”吕氏发问:“哪里例外?”
谢知道不动声色地告诉道:“现咱们脚下就是例外!”
吕氏疑惑的看看自己面前的地砖,不大明白:“这里?”
“对!”谢知道颔首肯定:“就是这里。”
“咱们现住的这处宅子原是尚儿的状元赐宅。”
“这里我虽是第一次来,但从这宅子空关许多年,也能推测先前这宅子的风水普通。不然,早就被人领走了,哪里轮到尚儿?”
一甲赐宅可不似伯爵府,有明文规制,除了一甲进士能住,文武官都能住。
吕氏通过谢子安赐宅模糊知道这御赐恩典其实也有许多门道。并不完全是听天由命。
“伯爷说的是!”吕氏认同。
谢知道继续:“宅子到手后,尚儿安排显荣修整。其间三个月显荣于宅子里连打三口井,都是咸苦水,并不能吃用,然后所有人便都以为这宅子和周围宅子一样,地下没有甜水。”
“事实上呢,尚儿和他媳妇不过在这宅子住了一夜,这宅子的风水就转出了泉!”
“一夜之间啊!”谢知道情不自禁地跟吕氏感叹:“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这人养风水,竟能刹那转瞬,比拟天地造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