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路243号,夜色正浓。
今日天气不好,天气预报早就报告过,今日有五级台风,雨压着风,簌簌的砸在路边还没掉光叶子的枯枝上,冷得沁骨。
上林小区的建筑都是联排别墅,夜色未深,远方天际还染着一点很浅淡的蓝,像是水墨画一般,层层叠叠的晕染开。
别墅今年新刷的墙隔绝开了外面的风雨声,只可惜气氛仍然凝重,几个形形色.色的人姿态各异,或坐在沙发上,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被窗户上沾染的水色模糊成一片的夜景。
橄榄型的壁灯安静的蛰伏在墙壁上,亮出一点浅黄色的盈盈的光。时钟还是老式的座钟,以前路家老一辈还在这幢别墅里的时候,最喜欢向别人夸耀这座从国外淘回来的中世纪彩瓷座钟。钟铃轻轻的晃动着,黄铜色的,映着壁灯照来的光,像是一个闪着光的小舌头。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站在落地窗前一言不发的中年男人才开口,打破了沉寂:“这么久了,阿兰还没到。台风太大了,今天他不应该回来的。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晚一两天有什么要紧的。”
他一说话,后面穿着宽披肩的贵妇人也就跟着开了口:“是啊,这一两天的要什么紧,只是没想到今天天气恶劣,早知道让阿兰晚点回来了。况且,咱们这儿的事情还没解决呢……听说楼上那个,今天又闹了两次,医生来了又被东西扔着打出去——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说完,刚刚活泛起来的气氛瞬间又降至冰点。
周娟垂着眸,眼底划过一丝冷冷的笑。
都装什么,他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解决那件事。
路家老爷子英明一世,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浪荡子,在外四处留情,私生子女不计其数。
也许是人之将死,心善了一瞬,让他们这些子辈把外面那个最小的幺儿从福利院接了回来。所有人都没想到,幺儿是个有病的,为人冷僻,古怪偏执,来了快半个月了,无数医生都被他从里面赶了出来,差点把整个老宅闹得人仰马翻。
他似乎格外忌讳别人在意他的心理障碍,整天阴恻恻的,别人看过去的时候,又忽然粲然一笑,瘆人的很,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这些小辈也只是尽了一份孝心,想着这也是老爷子临终前的遗愿,把他认回来,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可更加没想到的是,前几日葬礼结束,律师在上面宣读的遗嘱清单里,把超过八成的遗产都留给了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私生子。
周娟有时候午夜梦回之时,回想起那个噩梦般的下午,就觉得心脏一空,突突的冒着冷。
这些人争了一辈子,当然也不想看见这样的局面发生,于是三天两头的往老宅跑,有几个摆出了不死不休的架势,甚至把行当都搬回了老宅,等着分一杯羹离开再说。
平常的时候,那个私生子是不会下楼来的,路良辰从落地窗前收回脚,坐回布纹沙发上,干脆地道:“公司里那么多事情,一直待在老宅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爸的想法大家应该都挺清楚了,大部分不动产留给了路随青,这个我们倒是一致的没有什么异议,毕竟他在外漂泊这么多年,是我们家欠他的……”
他还没说完,一个约莫四十岁模样的男人就一拍沙发扶手,脸上写满了不赞成:“什么欠他的!他进门第一天,我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情!天天弄得家里人仰马翻的——要我说,得了精神病,就应该送到精神病院里去治!”
“良善。”路良辰不认同地摇了摇头,“好说歹说,随青也是我们家的一份子,是爸留下来的幺儿,既然接回来了,又送到医院去——这要别人怎么看待我们路家。”
路良善噎了一下,似是想到什么,最终还是讪讪地闭了嘴。
路家百年基业,从上个世纪初,就开始接触国际商贸。发展到现在,已经是整个西京数一数二的商业世家了。
——这也是为什么路家人对那个显得像是玩笑的遗嘱更加耿耿于怀。
周娟也不喜欢路随青,每天把自己关在棺材一样的房间里,从来不出门,也不和他们打招呼。
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