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走出会见室,冷风夹杂着冰凉的雪花劈头盖脸地给了驰远个彻悟,心中的热浪慢慢冷却,不长的一段路他想明白了不少事情。
也许这四年牢狱生活对韩山来说是耻辱的经历,所以,即便从相遇的第一天开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是冤枉的,却依然选择闭目塞听,不愿再和余国忠的案子有任何瓜葛。
即便,这关系到他驰远的清白和自由。
所以他没有质问,也不想把刚刚的震惊与疑惑铺摊开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衡量是非的标准,他不能按照自己的期许要求别人。何况是一个出去后连朋友都不打算和他做的狱友。
韩山等了片刻,见驰远不再言语,便直接问:“律师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驰远剪下铜线,漫不经心道。
“……”
隔了几秒,他又忽然转头:“对了组长,谢谢你啊。”
韩山没说话。
驰远舔了下嘴唇,似是过意不去:“麻烦组长也替我跟管教道个谢,我的事,就不劳大家费心了。”
韩山看着那张浓眉朗目的脸,其上没有心里没底的焦虑,也没有有底的释然。
他不明白驰远为什么这么说,只觉得这话让他心里不舒服。
韩山不擅长热心,也不会过于殷切的探究别人的事,想着驰远可能因为知道了外面的情况,话里多少带着消极的成分,所以无需介怀。
“不用客气。”他说。
驰远笑笑,低头继续干活。
与律师的会见似乎并未激起什么波澜,反而因耽误了不少时间,驰远一天都在埋头赶工。
忙到没时间喝水抽烟,没时间上厕所,也没时间跟韩山闲聊搭话。
韩山觉得驰远只是在强装淡定。
直到回了监舍……
龚小宝是亲眼看着驰远被带去前院的,抓心挠肝等了一天,见下工的犯人们回来,便拽着他勤杂组的联号飞奔下楼。
雪在下午已经停了,积雪被清扫堆积到树下。
狱警点完名,“解散”两个字还没说全乎,龚小宝就一个箭步冲到驰远身边:“远哥!你早上去干嘛了?!提审?会见?还是被拉去写东西了?”
前边二监室成员知道驰远没有探监的亲属,都支棱起耳朵,装模作样的簇拥过来等着听新闻。
驰远扒拉掉龚小宝扯着他胳膊的瘦鸡爪声音懒怠:“大惊小怪!见个律师而已。”
“律师?你要起诉那小娘们儿了!”
“啧……”驰远不喜这种流里流气的称谓,双手揣进口袋往监舍楼里走,“没有,朋友请的律师,来看看。”
“吴颖?”
“嗯。”
“干嘛?他找到为你平反的证据了?!”龚小宝这三问两问把周围不知情者的兴趣都勾了起来。
知道他案情的几人都不是爱多嘴的,除了龚小宝,但是此前深谙举报之道的他最清楚,驰远说的情况要是被有心人举报一准落个不积极认罪的名头,少不了要被敲打一二。
这会儿听到“律师”却是激动过头了,他这一天的猜测里,见律师意味着驰远可能要出狱了,可他还想和驰远一起过个年。
“没有。”驰远走到楼梯口,侧开身子让韩山先上。
龚小宝闻言愣了一下,心里那一锅沸腾着的开水里犹如注入冰泉,他眨眨眼,支吾着追问,“那……那他干嘛?不是,律师和你说什么了?”
驰远胳膊搭上他那只瘦削的肩膀,故弄玄虚:“你猜。”
楼梯只有冗杂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