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驰远笑笑,跟着韩山上了楼。
卢光宇说的也没错,龚小宝“疯了”。
这天下午,他像只无头苍蝇拖着扫把在院子里乱窜,见了管教就点头哈腰,见了犯人就变成炸了毛的鸡,逮谁啄谁。
平时背后说别人的坏话,这会儿都当面喊出来。
驰远站在吸烟区,透过窗子看他在院子里颠来倒去,问刚把烟点着的韩山:“你说这龚小宝到底在想什么?”
韩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你俩不是挺能聊的吗。”
驰远失笑:“之前是,但是今天开完会他就不跟我说话。”
韩山也笑了笑,缓缓喷出一束烟雾。
“不过这家伙出去了也是个问题。”驰远拨弄着那只没什么气了的打火机,“无家无业,无德行无技能,在外面也是社会的负担。”
“也许他认为社会是他的负担呢。”韩山说。
驰远回过头来,面露不解。
“龚小宝是被拐卖的。”韩山说,“他从小就跟着一个跨地区盗窃团伙到处偷东西。他成年后,贼窝被捣毁,警方帮他找到了家人,可那时候他父母已经离婚,没人愿意要他。”
驰远有些意外,龚小宝到时说过他最早是偷东西进来的,但是没提拐卖和盗窃团伙的事儿。
韩山说:“那个组织很隐秘也很严苛,几乎所有被抓的小喽啰都不敢透露他们半分消息。包括龚小宝。不过后来摄像头到处普及,警方还是发现一些背后的蛛丝马迹,十年前吧,正好是龚小宝被拘期间,这个团伙的头目落网了。”
“靠。”
“当时还挺轰动的,你可能听说过。”
“有点印象。”驰远心下恍然:“所以,龚小宝是害怕出去被报复?”
韩山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我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是当初的漏网之鱼也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应该没人会花精力特意盯着他报复吧。”
驰远没说话,忽然想到,看多了监狱里形形色色的罪恶和人生,韩山的心会不会也变得麻木,无悲无喜。
他又想起自己膝盖错位的一瞬间,男人当时脸上的表情,和现在也没什么差别。
“那他应该只是不想出去,怕在外面找不到自己归属。”驰远视线移到韩山指间还剩三分之一的烟身,拇指按压打火机出气阀,将里面残留的气体释放出来。
“我也想抽。”他说。
韩山摸出口袋里的烟盒递给他:“不是不喜欢吗。”
“被你勾起兴趣来了。”
韩山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抬手将那截烟放到唇边,吸了一大口。
驰远就那么侧头注视着他,像是没抽过烟的人对此道颇有兴味般,一边擦着打火机的钢轮火石,一边盯着韩山干燥温润的嘴唇,看它们抿紧片刻,又伴随着缭绕的烟雾放松……
“打火机没气了。”
驰远徒劳的试了几下,然后将烟咬在齿间,坦荡地转过上身凑向韩山唇边短短的烟头。
“借个火。”
“……”
韩山身后是一方钉着铁栏杆的小窗,他身体不明显的后仰,也许是一时没意识到什么,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就那么任眼前男人靠近。
两支烟轻稳地对接,驰远双颊微收,垂眼盯着那点猩红快速染到自己的烟尾上,然后浅浅启唇,将没进过肺的新烟喷洒在两人之间。
韩山呼吸放的极轻,却依然闻到他唇间溢出的烟雾,夹杂着对方皮肤上的香皂味。他也看清了驰远黑而密的睫毛根,以及之前没发现的,眼睑上很窄的内双线……
驰远转回头,像是没注意到对方的愣怔,抬了抬夹烟的手:“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