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厌恶过这条予我无尽折辱和痛苦的路,我曾无数次盼望过死,可是啊——
不是,终究还是,活下去了么??
这一路支撑他活下去的人与事,令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甘心交付最后的尊严。
既甘心,何来的后悔?
“我活得,很好……活得很好。”
魏弃说:“所以,不要牵挂我,奔你的路去罢,娘。”
不要再牵挂我。
为你自己而活吧,娘。
四岁那年,昏暗无光的囚室中,未能流下的泪。
直至这一刻,终于自眼中蜿蜒而落。
顾离于是笑着——这一次,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开怀,她?最后一次伸出手来,轻附在?他的头顶,想了想,复又倾身冲他吹了一口气。
【阿毗,还痛么??】
【娘亲给阿毗吹吹,吹吹便?不痛了。】
不痛了。
直至手指散去,面?容模糊。
他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牵挂,如今,终于,落定?。
【阿毗,回?去吧。】
顾离轻声说:【接你的人,她?来了。】
*
“……”
魏弃睁开眼睛,在?漆沉的夜里。
怀中的人睡得正熟,毫无察觉。反倒是窝在?床边打盹的狸奴先一步注意到了动静,黑暗中,懒洋洋冲他摇了摇尾巴——过去见了他,它少不了要一身炸毛或赶紧溜走?了事,可如今,它也老了。
若换作人,恐怕已是耄耋之年的老者,怕也怕不动,便?不怕了。
它认他做了主人的伴。
窗边,搁着一只栩栩如生的木塑,那木做的小人儿手里杵着一只笤帚,下巴搁在?笤帚棍上,模样娇憨,不知在?望着哪里出神。
这一年冬天,瑞雪压垮了松枝,朝华宫中,如旧积了一地的雪。
谢沉沉醒来,同样是在?安静而无光的夜。
一双手臂环过她?的腰,轻搂着,并不勒紧,只那手上传递来的温度实在?烫人。她?在?茫然?中回?神,恍惚不知是梦是真,却忽听见那人轻声说:
“芳娘……你瘦了。”
【沉沉,你瘦了。】
于是只一张口。
眼泪便?替了回?答,没?来由地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