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村子,听得出来富庶一些,有些他在北方贫苦村中没经历过的。
到小宫女讲完,他才把最后一小块点心咽下去,拍了拍手上的点心屑,站了起来。
“皂荚还要吗?”他问。
“啊。”小宫女开心起来,“要是方便就帮我多弄一些吧。”
虽然用皂荚会被旁的宫娥嘲笑,可小宫女喜欢 。
皂荚基本上算是不用花钱的东西,张口跟他要也不困难。她眼睛笑弯:“你帮我弄皂荚,我请你吃点心。”
顿了顿,她道:“下次给你带双数的。”
阿牛点了点头,走了。
小宫女在井边喊:“找我的话可以来这边——”
阿牛的背影顿了顿,走远了。
过了两日,阿牛果然又托人送来了皂荚。这次送来了一大麻袋。
同屋的姐姐要气晕。小宫女却咧嘴笑。
姐姐气得敲她脑门:“长点心!他们监察院的,外快多着呢!这就是人不行!”
但小宫女不这么觉得,因为她并不想从阿牛那
里得到别的什么。皂荚就是她想要的。
但这一次之后,阿牛又两个月不见,再见已经是夏天了。
小宫女如今只爱往这口井来取水,虽远些,但清静。少有人排队,更无争执拌嘴。
终于这天又见到阿牛。
不过这次是她先在井边洗衣服——夏日里在井边洗衣服就很方便,也不用省水,洗得更干净。
正吭哧吭哧着,视野里忽然出现一双黑色的靴子,小宫女一抬头,乐了。
“见你一次真不容易!”她说。
她洗了手,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了帕子包的点心:“喏!”
阿牛接过来打开,这一次是六块。
小宫女嘻嘻笑。
阿牛洗了手,坐在井台上吃点心。
小宫女继续洗衣服,一边洗衣服一边和他说话。
她其实是很爱说话的人。
她讲了很多家乡的事,又讲宫娥间的琐事,讲了许久,忽然惊觉抬头,阿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六块点心都吃完了。就安静坐在那里听她说话。
“啊,看我。”她道,“我还有衣服要洗,你有事就回吧。”
阿牛点点头,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停下。
“我马上要去湖广。”他转回身,道,“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小宫女张大嘴。
这个阿牛,还知道主动提了?
她笑弯了眼,想了想,说:“我想吃腌鱼。”
她给他讲了家乡的腌鱼,告诉他别买错。
阿牛点了点头,走了。
阿牛这一走,再见就是暮秋了,果真带了一大罐腌鱼给她。
小宫女解开包袱布,打开盖子,光闻味就知道是家乡的腌鱼。
她高兴地笑了,笑着笑着,眼泪掉下来了。
“就……好久没吃到过了。”她抱着那罐子,眼泪吧嗒吧嗒地。
阿牛只看着。
他显然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
“用了多少钱?”小宫女放下罐子,开始掏荷包。
阿牛道:“不值几个钱,不用给了。”
湖广渔业发达,当地鱼价贱,确实不值几个钱。
阿牛说完,就准备走了。小宫女喊了一声:“等一下。”
阿牛站住。小宫女追到他跟前蹲下去,用手量了量他的脚,站起来:“那我给你做几双袜子吧,总不好白拿了你的东西。”
宫里美人多,论姿色,小宫女排不上号。但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有点像从前村头的二丫。
阿牛当年还拖着鼻涕的年纪时,觉得二丫就是美人了。
阿牛点了点头。
再下一次见面,已经是冬天。
阿牛从小宫女手里接过了袜子,递过去一袋子皂荚。
小宫女道:“又得你东西。”
皂荚虽不值钱,可一次次地白拿,也总不好意思。
她想了想,道:“那我再给你做副手衣吧。”
她便拉过阿牛的手,用手去量尺寸。
“你手可真大。”她说。
不止手,阿牛的脚也非常大,比一般人大得多。同屋的姐姐答应了给同海哥哥缝袜子又懒得缝,塞给了她,她缝的时候比对过,大了不是一星半点。
阿牛却忽然捉住了小宫女的手,皱眉:“宫里没发肤脂吗?”
便是低等的宫女,也是有份例的。怎地小宫女的手背皮肤,居然皴裂了?
“发了。”小宫女
道,“嗐,我洗手太勤了。”
所以她香胰也不够用,肤脂也不够用。
阿牛的手伸进了自己腰间的牛皮袋子里,摸到了他随身带的肤脂。
但他的肤脂是上等的,不是她这样的低级宫娥用的那种。
阿牛又松开了手,空着手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