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食欲明显下降,进食量比吃药前还要少,每顿吃不了几口就说吃不下了。隋唐在身边哄着他还能多吃一点,在排练室的时候几乎都不太吃东西。他自己也意识到这样不好,且不说隋唐会担心,身体也吃不消。但有时候努力想多吃一点,吃进去又会反胃直接吐出来。
隋唐心疼男朋友,想着是不是在家做点清淡的吃食会更好。可他对厨房实在不太熟悉,以前在德国的时候吃得很随意,平时一个人也就是吃一些最基础的“白人菜”,各种沙拉和各种面包夹肉,偶尔煮个意大利面,出锅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他也想像姚星澜那样弄出一桌子好菜来,但试了一次后,不仅手忙脚乱把青菜都炒糊了,甜咸度也控制不好,最后一股脑被他统统扔进了垃圾桶。
反倒是他最擅长的面包夹肉和沙拉,做出来的味道还挺不错,姚星澜难得多吃了点。后来他才发现,只要是他做的东西,姚星澜都能多吃几口。于是他每天坚持自己做早餐和午餐,姚星澜吃了一段时间各种样式的面包夹肉和沙拉,竟然也没吃厌。
“让你跟我过,真是委屈你了。”有天看着男朋友面前的餐盘,隋唐忍不住略带歉意地说。
姚星澜小口咀嚼着手里的三明治,把嘴里食物吞咽下去后才轻声开口说:“不委屈。自己不用动手又能吃上味道不错的午饭,挺好的。”
他时常会觉得很疲惫,在家里的时候,发呆出神的时间多,哪怕隋唐就在他身边,也很少和自己的男朋友说话。本就少言寡语的他现在更是沉默,做什么都兴致缺缺。无论隋唐问他什么,回答基本都是“随你”或者“都行”。他就像一部坏掉的机器一样,只会机械地重复程序里最简单的功能,以避免自己因为彻底报废而被生存的世界淘汰掉。
甚至许多时候隋唐试图和他说话,他也不予理睬。在外面为了不被看出罹患心理疾病,他需要耗费太多的力气去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和大家一样正常的人,他不得不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应付乐队的日常排练和新歌制作。但一回到家,他就好像一天的全部精力都已经消耗完了一样,不愿动弹也不愿说话。
第一次患上抑郁症的时候,他刚从被邵文慈欺骗的感情中脱离,加上校园暴力的影响,情绪非常差。但他足够坚强,一直坚持服药和去看心理医生,前前后后花了近两年时间才逐渐恢复。期间他一直没有谈恋爱,不是没有人追求,而是因为他自己知道,像他这样情绪不稳定的人即使谈了恋爱,对于对方也是一个拖累。后来他在朝夕相处中对江世珏动了心,但也没有说出口,一部分原因也是抑郁症造成的自卑让他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对方。
然而这次复发的时候,他已经处在一段恋情之中了。他的身边有人陪伴,可这样的亲密关系并不必然意味着更顺利的康复,反而在某些时候对双方都是巨大的挑战。
姚星澜习惯了自己消化所有的负面情绪,因此经常会拒绝和隋唐沟通交流,只想自己一个人待着,有时甚至会直接冷脸相待或者说出一些不太好听的话。这种明显的推拒和冷淡时常令隋唐很受伤。他们之间的关系变成了隋唐单向的情感输出,而他几乎无法给到自己的爱人任何情感回馈。
尽管他有非常强烈的治疗意愿,也不断尝试提醒自己,不要对隋唐无理取闹,但负面情绪上头时,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他越是着急、越是逼自己,情绪反应就越激烈。抑郁症令他变得多疑、烦躁、不安,时不时会表现得非常具有攻击性。
刚在一起时的你侬我侬消失了,现在他的情绪就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在哪一刻会因为什么原因失控。一个人的时候,他可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可以在黑暗的无人之处歇斯底里地大哭大喊,可以砸烂自己房间里的东西,可以不用让任何人看到自己难看的样子。可在面对隋唐的时候,他忍不住会朝自己的爱人发泄。
十一月下旬的一天晚上,隋唐在Libera的排练室里碰到了江世珏的师父邹祁。邹祁又去找自己的徒弟闲聊,他进去的时候听见两人正凑一块儿说一些制作上的问题。一见到隋唐,邹祁就拉着他要喝酒。他说自己一会儿要开车带姚星澜回家,就不喝了。
为了陪姚星澜治疗抑郁症,他推掉了所有能推掉的应酬,也基本上把酒戒了。除非和自己的男朋友在一起,或者和Libera的几个人聚餐,他平时滴酒不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