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物资换够了,还有多余的货物,才会要铜板。
商人是要铜钱的,但也接受易物,不过压价很严重,百姓别想从商人手里讨到便宜。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生意让她心中极不是滋味,那就是奴隶。
边关穷的,连卖儿卖女都卖不出去,只有趁开集之日,来到幽州城里卖。
不过据她观察,百姓卖儿卖女的极少数,卖的多是罪奴。
许多发配边关的罪奴,也不知怎么个流程,最后到市面上插标售卖。
她没有善心大发,圣母附体,把这些奴隶全买了。
这年头买卖奴隶是合法生意,她今天全买了,下一个逢五还会有一批。
就像那城墙角缩着的乞丐,你给他一个馒头几文钱,能救他一时,却救不了他一世啊!
百姓过得这么苦,究其根源,是外族侵略,是士族为祸,是朝廷苛政,是边关动荡。
不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就永远有活生生的人插标售卖,有孤寡孩童成为乞丐……
她就那么既慈悲又冷漠地看着奴隶市场,那些伢人眼睛多毒啊,一下子就看出来她身份高贵。
故意要在她面前表现,拉奴隶过来给她看牙齿,看头发,看手脚。
奴隶们面无表情,脸像木头,眼珠子好像不会转动了一样。
月见和甲四都做好了准备,王妃于心不忍,把这一批几十个奴隶都给买回府。
结果沈冬素只是看了一会,就转身要走。
同来的沈林钟声音沉重,低声问她:“不买几个吗?”
冬素知道大哥是想起自己曾经卖身为奴的事,轻轻一笑道:
“王府不缺人。我们能买几个呢?今天若是全买了,下一次来的奴隶会更多,更贵。”
她要做的是想办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没有金刚手段,莫施菩萨心肠。
对于她的反应,甲四很是赞同,对沈林钟解释道:
“王府的下人要经过层层筛查,这里面很容易混进探子。”
但沈林钟知道,妹妹不是这个意思。
接下来的行程,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直到凌墨萧回来,听了原委之后,他并没有安慰冬素。比起别的边城,幽州的情况还算好了。
最起码他来之后,冻死、饿死被外族杀死的百姓少了很多。
他能理解冬素的心情,就像他刚来时看到幽州情况,自己的心情一样。
改变,谈何容易!
但是,他一定会改变!
不止幽州,还有整个大夏。
凌墨萧轻声道:“城外也有集市,我陪你去看看。”
冬素疑惑:“城外也有?”
城外不是常有鞑子小队吗?甲四派人去找煤,采矿盐,都带一支兵马。
“这个集市半个月才开一次,是跟外族通商的。”
沈冬素早就听说,漠北除了鞑子和汉族,还有各种异族杂居。
他们跟汉人一样受鞑子欺凌,全族躲到深山老林避祸。
这下她来了兴致,换上骑马的衣裳,带着一支亲卫队和凌墨萧一起出城。
临走前凌墨萧特地让甲四去取一些盐带上,不是带那珍贵的青盐,就普通的黄褐色盐块。
沈冬素也没问原因,反正到了地方她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出城到一个偏僻的林子边上,她发现这集市跟地下黑市一样,就是一小块交易地。
往来的异族人极少,但个个都是彪悍的青壮。
眼神极为警惕,好像一点不对劲,就飞奔而逃似的。
四月天了,他们还穿着皮子衣裳,背着弓,腰间别着斧子,没一件像样的武器。
背着各种野物,多是袍子或野狼、野猪,也有兔子皮和狐狸皮,还有一堆堆的名贵草药。
但被他们弄的像萝卜白菜一样堆在地上。
沈冬素一眼就看上那些草药,见有些药在长安或光州的药馆,卖的极贵还量少。
而在这里却像一堆野菜一样堆在地上,心疼得不得了。
她还在一堆草药中发现一株名贵野兰花,她才挑出来,那个异族人就一脸惊慌地扔了。
连笔带划地说了一堆,一个亲卫翻译:“他说不小心混进了野草,不是有意的。”
很明显凌墨萧也认出了那兰花,长安贵人爱花爱香,那样一株兰花装到精美的瓷瓶里,能卖几十两银子。
在长安的兰花娇贵极了,在这里竟然跟山涧野草一样。
沈冬素把这一堆草药都要了,问那人多少钱?
结果他比着手指,先伸出双手,犹豫了一下又伸出一只手,重复着同一个词。
亲卫解释:“他说要两斤盐,没有盐就要五斤咸菜。”
那一瞬间沈冬素没有占到大便宜的惊喜,反而有种悲伤感。
不和为何,看到这个素不相识的异族人,她想到沈爷爷和沈父,以前他们在山里挖草药、割艾草、摘野菊花等等。
辛苦一天,能挣到三、五文钱回家,都高兴的很。
底层人,劳动力都是这么廉价,活得艰难又痛苦。
这时,那人又说了句什么。
亲卫不太想解释,但见王妃看向他,他还是说了出来:“要是有糖,一斤就能换。”
又听他碎碎念道:“我们也缺糖,哪里有糖给你!”
沈冬素依旧没有大发善心给他很多盐或糖,就按他说的给了两斤盐,把所有草药都换走。
她这么豪爽地交易,让其他异族人也大胆起来,都把自己带来的草药送过来。
同样只要盐,给钱都不要,只有一个指着他们的衣裳,叽叽哇哇地说着啥。
不用亲卫翻译冬素就明白,他要布,要棉布,够做一身衣裳的。
冬素一行没带布,但有别的汉族人有,月见便拿十几文钱换了一块染而靛蓝的布,再跟这个异族人换草药。
那些没带草药而是带了野味的异族,后悔不已,早知道今天也背草药出来了。
下一次集市要半个月后,族里的盐快撑不下去了。
最后是凌墨萧大手一挥,把所有的野味都用盐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