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金丝竹帘低垂,仲夏日光斜斜照入,烙在地砖上似是千万丝风起时湖面逐动的涟漪,金光熠熠。
太后隔帘望着殿外热烈的阳光,问道:“这会儿皇帝该下朝了吧?”
沉碧道?声“是”后,知主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又接着含笑说道:“郡王殿下这会儿,应在御书房与李相等议事呢。”
太后唇边噙着的笑意在日光中深了几分。
那日陈恭传话来说郡王命他私下打听?姜采女的事,她微怔了下后,突然明白韫玉其实不是在吩咐陈恭办事,而是要陈恭将这话递给她。
韫玉不再遮掩,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在乎姜采女,他一郡王无法直接插手?皇帝后宫,他是希望他身在宫中的皇祖母,以一朝太后的身份,庇护位份低微的姜采女。
于是翌日她就将韫玉传入宫中,向他说了希望他入朝的事。这事她之前也有同韫玉提过,韫玉却?总是借故推脱,但那一日,韫玉在沉默片刻后,听?话地应了下来。
虽未言明,但她与韫玉都明白,这是他们祖孙之间的一次交换,只要他听?话入朝,她就会在后宫为姜采女撑腰,不让人欺负了她。她是太后,她的话莫说后宫妃嫔得听?,就算皇帝心中不服,为着母慈子孝表率世?人,面子上也要让她两分。
她知道?姜采女应是枚好用的棋子,却?没想到这样好用。只是,虽是好用,却?也不能频频借姜采女来激韫玉,凡事过犹不及,得看?时机。无妨,她有的是静看?世?事的耐心。
烙地的帘影随殿外日光微微寸移,太后微垂眼帘,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无声地微笑着。
御书房,大半个时辰的议事后,李相等皆躬身退了出去,圣上独留永宁郡王在殿中,边让宫人端茶给郡王润嗓,边问他这几日可适应朝事等等。
数日前,永宁郡王入朝,朝会时班位在天子下首、文武大臣之前。永宁郡王十三?四岁时,朝中就有朝臣奏请郡王入朝,当时圣上道?郡王年?纪还?小,当以修习文武为重?,永宁郡王自己也以年?少不知事推辞,而今十六岁的永宁郡王自请入朝议政,圣上随即应允。
这几日里?,圣上除让永宁郡王参与朝会议事外,只给了郡王几件简单且不急迫的礼部事务,让他慢慢处理。这时圣上一边喝着茶,一边就问郡王预备如何处理那几桩事务,听?着听?着,时不时指点几句。
周守恩在旁垂手?侍听?着,见初入朝的永宁郡王虽然青涩,但思路严谨,方方面面俱想得周到。
若是臣子如此,圣上应会赞赏,着力加以栽培,视为日后的能臣,可是永宁郡王如此,圣上会真心赞赏欢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