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刚,他还把上一个前来禀报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其实他心里清楚,那么高的悬崖,任何一个肉体凡胎的人掉下去,恐怕都会碎得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而冬歉现在这个情况.....八成是已经遇难了。
脑子里又闪现过冬歉坠崖时的情形。
这一整夜,那场景不断在他的脑中重现,一遍又一遍....
冬歉为了保护自己,拖着那黑衣人坠下悬崖。
在那最后一刻,自己甚至没有看清他当时的神情。
他活在这个世界上,经历了太多太多的尔虞我诈,他从来不信任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对每个人都抱着三分怀疑,包括自己的亲生儿子。
而他从小到大,也从来没有被坚定的选择过,反倒是经历过无数次的背叛。
可是冬歉就是这么特别,只要他一靠近,深深折磨自己的头疾就会烟消云散,他甚至会在关键时刻义无反顾的牺牲自己,拖着威胁他存在的人一同坠入悬崖....
太阳穴一阵阵的抽痛,厉寅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每一根神经都格外压抑。
作为一国之君,他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暴露出自己的软肋,所以在事发之后,他依然从容地处理着一切,平静地迎接厉北沉对自己的怒火,好像从始至终他都是一个事不关己的人。
冷漠,无情而决绝。
他坐上这个位置,已经看惯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本该是早已习惯了的。
一个生命的消逝本不应该在他的心里激起太大的波澜。
可是当魏玄同他道出“一夜未果”四个字时,他的心还是控制不住地狠狠颤了颤。
他的手下意识攥紧了桌角,眸子空空地盯着桌面看了良久,才恍若回神一般,干涩地回了一句:“朕知道了。”
就在这时,外面有侍从匆匆赶进来,跪下禀报道:“回陛下,冬掌刑找到了!”
厉寅迟缓地掀起眼帘,眼珠转动看向他,整个人忽然复苏了一样,眸子里渐渐有个光彩。
那侍从的声音还在响,向他娓娓解释着整件事的经过:“冬掌刑福大命大,那山崖下竟有个暗洞,刚好救了他的命!”
听到冬歉还活着,魏玄的额头抽动了一下,刹那间脸上的表情带着死灰复燃的惊喜,又有点难以置信,眼睛红了半天,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当真?”
“太子殿下亲自把掌刑大人背回来的,当然是真的!”
刹那间,魏玄忽然什么也顾不上,跑到门口才想起要对陛下请辞,拱着手,话都说不麻溜:“陛下.....卑职去看看他。”
厉寅摆了摆手,得了允,魏玄就立刻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了,再也等不得片刻。
外头的日光懒洋洋地镀在厉寅身上,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厉寅背对着那扇门,长长得舒了一口气。
他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那双手直到现在还轻轻打着颤。
听见冬歉还活着的消息,他的手就一直兴奋地无法停止战栗。
这还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
太医正在营帐中替冬歉上药。
冬歉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除了骨折之外身上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擦伤。
太子殿下可是精心吩咐了,上药的时候要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能弄疼了他,他像一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地交代完这些,才肯依依不舍地跟人去别的地方治伤。
不知道为什么,殿下的自尊心好像长在了很奇怪的地方,仿佛被冬掌刑看到他身上的伤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虽然他无法理解殿下的脑回路,但是为冬歉上药的时候也不敢有半点马虎。
只可惜,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是裂开的伤口,稍稍碰到就一定是会痛的,再好的伤药,也多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