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变得混乱了。
他在心里麻木地质问着自己,为什么要丢掉那个婴儿?
因为他是白家的孩子...
为什么要丢掉白家的婴儿?
因为他被白家害得家破人亡,失去一切,被迫流亡...白家该死,白家的人都该死,那个婴儿当然也不例外。
为什么要把刚出生的婴儿丢到那样一个车来车往的地方?
因为他确定将那孩子一个人丢在那种地方,他百分百会死,而且是以一种最惨烈,最痛苦,最绝望的方式去死。
他清楚那孩子的结局...到最后别说一具完整的尸体,他身体的每一寸内脏都会被碾碎,他的死状会惨不可言...但那是白家人应该付出的代价。
尽管想让白家的后人从此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却又自私地想让他至少不至于死在自己的手中。
是啊,一切都这么的合情合理。
可是有一个关键的前置条件发生了致命的错误。
因为那个孩子...那个孩子...
他不是白家的孩子。
这意味着,那孩子与他的血海深仇无关。
这意味着,他毁错了人,也报错了仇。
喔,对了...
那孩子临死前好像还想对自己笑来着。
粉雕玉琢的孩子,比油画上精心绘制的天使还要可爱。
那样的孩子,努力地扯动嘴角,不太熟练地想对自己露出一个笑。
自己当时是怎么做的来着?
是了,他想起来了。
他麻木地放开了手,将那孩子丢在了地上。
如同丢了一个不值一提的垃圾一般。
不痛快...
还不够痛快....
他想起了自己家破人亡的那天,自己的母亲为了保护自己,被那帮人生生拖走,踩断了手脚。
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抢先行动。
理智被仇恨吞没。
他还记得那一天,他是怎样毫无怜悯地踩碎了那孩子的双腿。
那孩子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至今还记忆犹新。
每逢深夜的时候,他仍旧会被梦境拽回那一天,重温那惨烈的哭声和重车的碾压声。
那辆车驶过后,世界都安静了。
车声消失了。
婴儿的哭声也消失了。
仇人之子死去,他应该感到痛快的。
可从那场梦中惊醒后,阿灼贴到他的身边,问他为什么要在梦里忽然大喊一声“不要!”
哈...原来他后悔了啊。
这么多年他都告诉自己,这没什么,他只是让白家血债血偿。
冤有头债有主,这是他们应得的。
因为倘若如果不这么做,他会被愧疚给折磨死。
那么现在呢?
现在他还有什么理由再自欺欺人下去,又还有什么理由认为,自己是无辜的。
某个一直坚信着的东西突然断裂,像是信徒失去信仰,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坠入万劫不复。
这种失重感让他不知所措。
胸口越来越闷,仿佛透不过气一般,四肢百骸无一不冷。
他做了什么?
他对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做了什么?
那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是偶然被一个不开心的陌生人抱了起来,张着小手,努力想逗他开心。
他不知道,这个残忍的陌生人会让他粉身碎骨,堕入万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