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开学,周唯跟王青说她有作业忘带了,要赶回去写。王青骂她冒冒失失,整天像掉脑子一样,后面两天要走亲戚也走不成了。
周唯没说话,任她数落完,初一就回到了南临。她一个人感觉很自在。
大街上不复以往熙熙攘攘的景象,菜市场门口取而代之的是卖福字和对联的。周唯买了两副对联和福字,问能不能便宜点。摊主不愿意,额外送了她一个巴掌大的年年有余挂坠。
回家以后她给两个房门贴上对联,把红色的小鱼挂在谢易初那。
风吹动它细细的线,小鱼晃来晃去。周唯拍给谢易初看,很久没回复,才想起他现在在集训点,手机已经交了。
不禁感到一丝失落。
可是等冷静下来,周唯想她不应该总去打扰他。
晚上炒了一个青菜还没吃完,第一天懒得做,热热继续吃,结果当晚开始胃疼。
周唯是玻璃胃,有谢易初看着还能按时吃饭,谢易初一不在身边,吃饭对她来说就成了一件可有可无的事。
胃里像有刀片在绞,她吞了两片止痛药,忍着疼,熟门熟路地收拾东西。带齐证件,把下午没做完的物理卷子塞进书包,周唯着重检查了一下草稿纸有没有带够,水笔尺子在哪。
又塞了两张语文阅读讲义。
可能要在医院呆一整晚,多带些题才不会浪费时间。
市一院的灯在夜晚闪着鲜红的霓光。
周唯到了医院才发现,原来过年的时候连看病的人都会少,到处冷冷清清,没有往日紧张急促的气氛。
输液大厅的门锁着,里面漆黑,护士安排她去急诊那边挂水,方便值班医生集中看护。
周唯坐到后排角落,掏出试卷和笔,放在右边扶手上,然后伸出左手。
大年初三来看病的本身就少,吊着水还要做题的那更是没见过,护士多看她两眼,边扎针边问:“没人陪你来吗?”
“我一个人可以。”话虽这样说,可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胃疼让她整个人蜷缩起来。
碘伏抹在手背上带起一片清凉的感觉,然后细直中空的针头扎进血管,血竟然没有一下涌出来。周唯嘴唇细微颤抖,没有说话。
“怎么不出血啊,”护士喃喃着,抽掉针头摁住她手背,问她:“换个手行吗?”
周唯摇头说不行。
“我还要做题。”
成绩哪有身体重要啊,护士叹气,过了一会重新扎针,见到血的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谢谢你。”周唯抬头对她笑。
“好好养着吧,有事喊我。”护士又给她拿了个垫板:“垫着好写点。”
周唯道谢,低头做题。
吊瓶里的药液一滴滴地滴下来,通过透明管子进到血液里,于是整个手臂都像浸在水里一样冰凉,舌尖逐渐尝到微苦的味道。
周唯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试卷翻过一页,门口突
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她抬头看去,不是别人,正是很久没见的宁森。他阴着脸,左侧额头有血,像从地上滚了一圈似的,浑身灰扑扑的。
周唯去看他的鞋,果然也脏了。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宁森一眼将她从好几排的座位里挑出来。四目相对,他挑了下眉,径直往她那排走。
他坐下的动静大到整排座位都在晃,周唯伸手去护左手连接着的针管,不着痕迹地皱眉。
“呦,大年初三怎么一个人在这吊水,谢易初知道吗?”宁森一坐下就把矛头指向她。
“你不也是?”周唯语气听不出情绪,看着手边的题。
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什么,她看向宁森:“你家不是有医院吗,怎么还来这里?”不等宁森回答,继续抢白道:“还是说你在外面打架了,现在不敢回家?”
“这件事你家长知道吗?”
他怎么说她的,周唯怎么回敬回去。
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宁森,还有,她是怎么猜到他打架的?
这还是第一次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以往或多或少还有其他人,周唯不吭声,只有他压着周唯打的份。宁森没想到周唯私下里竟然这么牙尖嘴利,她在谢易初面前分明是温柔沉默的,现在完完全全像变了一个人。
周唯看着他的神情很冷,冷淡里掺杂一丝厌恶。如果他不是谢易初的朋友,她懒得跟他多费一句口舌。
宁森愣了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凶什么?”
周唯说:“烦你。”
嗳,这他妈的,哪有当着人面说烦的?宁森一下气笑了,捋了两把头发还是没压下那股无名火,伸手抽掉她试卷。
“给你个机会,给我道歉。”
他指着周唯。
周唯把笔砸在他头上。
照着他额头伤口砸的。
几乎是他刚要她道歉周唯就把笔砸出去了,宁森疼得嗷了一声,气急败坏地冲到她跟前,和她不过咫尺之距。
周唯在他漆黑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却说:“你碰我一下试试。”
语气很轻,甚至有些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