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rVorleser(朗读者)」
【——请给我念念上面的故事吧?
——我觉得我能听懂了,你念念。
——把我写给你的那些信从普鲁士带回来。
——如果有一天我再次出现在「你」面前,我希望能通过你找回这些故事。
我还记得。
故事只讲了一半,清晰的音符给出了半个符号,剩下的内容我反复咀嚼。
他烧掉了书,躺进棺椁,那么就由我朗读给他听。
我还记得。
如果有一天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希望能成为他在这个时代独一无二的朗读者。
我如此希望。
我如此希望。
我如此希望。
—————————Alaudi】
***
废弃仓库曾作为东京某地下势力的据点,后因东京区的范围整治,被搁置到现在。
生锈货架和泡烂的纸箱堆积的一间里,女人精疲力竭倒在地上。
她的模样确实凄惨,漂亮鲜艳的红发打成结,被血液和汗渍粘附在脸周,嘴里塞了两个网球,浑身上下只穿着内衣,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痕。
除了在地面拖拽出的擦伤外,大腿和胳膊也横着深可见骨的刀伤,伤口外卷,血仍在不断外流。
凶手盘腿坐在一边,眼神以不正常的角度四处乱晃。
“……哪里去了……在哪里去了……”
凶手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呢喃声说着。
“为什么突然消失了……我看到了,那个红色……”
“像火焰一样燃烧着……好干净,又很安静……安静……没错,和你们这些东西不一样!你们这种东西……”
“既然是怪物就给我识相一点啊!我想听到哀嚎的时候就惨叫出声,我想安静的时候就闭上嘴!为什么连这一点也做不到……”
他突然发了狂,对着女人怒喊:“闭嘴!你给我闭嘴——!”
女人发不出任何声音,光是微弱呻|吟都很费力了。
“为什么消失了呢……他就从我身边经过,他冲我微笑……他一定能理解我的,你们这些怪物根本不在乎我们的崩溃。好啊,那就一起崩溃好了……这都是你们逼的……”
也不知道女人是否听到了他说的话,已经陷入躁狂状态的男人从身侧拿起血绣斑斑的斩骨刀,走向惊恐连连的女人。
他用脚踩向女人的伤口,听着被强行抑制住的惨叫。当女人因为剧痛快要晕厥的时,他举起斩骨刀砍了下去。
刹那——
哐当,什么东西砸上刀刃发出脆响,力道之大,男人的肩膀都被连带着撞开到一边。
刀尖砍入了铺上草席的地面,离女人的脖子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恐惧在女人充血的瞳孔中弥散,她抱着头,不清楚自己的未来还剩多长时
间。
她知道自己耳朵里全是血,糊得听不清东西,脑中紧绷的细线早断了,回响的全是自己绝望的哀嚎。
四周是什么声音呢?
不知道。
那个疯子是在惨叫吗?
不知道。
谁把手放在我的头顶了?
不知道。
我要死了吗?
不知道。
“听得见吗?”
——是陌生男人的声音。
网球被取出,快要脱臼的下颚僵硬得发疼,一层温暖的布料被搭在身上。
下一瞬间,女人被打横抱起,非常强硬的方式,哪怕她虚弱扭动也改变不了自己所处的位置。
但和之前的疯子不同,如今的力道没有攻击性,也不带癫狂,抱起她的男人身上有好闻的味道,她说不出来是什么,但在铁锈和腥臭味中是那样安定。
“我会把你送去医院门口,接下来要怎么做全凭你自己。我希望你回答我三个问题。”
女人眼睛肿得睁不开,内心止不住颤抖。
不知是因为听到了男人以毫无起伏音调说出了「医院」这个令人喜极而泣的词汇,还是自己隐隐得救的事实。
假设上帝真的存在,那么一定是听到了她卑微的祈愿,于是派来信徒拯救她摇摇欲坠的生命吧。
“好……”她忍住下巴地疼痛,扯着嗓子说。
“你知不知道他说的‘像火焰一样燃烧’的人是谁?”
“……不、不知道……”
“你是在什么地方被他抓走的?”
“东京新宿……高岛屋……”
“听过「玛蒂诺」这个名字吗?”
“……没有。”
三个问题结束,女人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男人的步履非常沉稳,移动中没有扯动到任何伤口,除了依旧萦绕在鼻尖的好闻气味,和逐渐感受到的温暖体温外,她再也无法从为数不多的观感上感知男人的任何东西。
其实我已经死了吧。
这个念头在困倦袭来后,不断在女人心头回荡。
而在四周明显嘈杂,并且男人周身的味道和体温扯开后,女人听到了尖叫,有谁围了上来,小心翼翼没有触碰她,急切的声音关怀不断着。
“您没事吧?医生马上就到!您还清醒着吗?能听到我的声音吗?女士?女士!”
我还活着……
我还活着!
此时此刻,她全凭本能轻轻吐出了一句——
“玛蒂诺……是谁?”
随即,她终于陷入了不带惶恐的昏迷。
***
从历史而来的男人所追求的恰是历史本身。